仿佛是之前晋王的反击把那此别有用心的人都镇住了。好些天来,朝堂上风平浪静,处处都是一团和气,就连内阁没六部会揖办事时,那扯起嗓门据理力争的声音也小了。
礼部议定了未婚的皇子们待已故皇后一年小祥之后便出居王府,皇帝准了之后,便把先头皇后已经选定的两位王妃单子撂给了礼部。按照规矩,这些未来的贵人都是由宫中派教引宫女学习礼仪,不得再随意出门,直到出阁之日方止。然而这一次,皇帝却破天荒发话”让两位未来的王妃入宫,于关睢右门西边的元辉殿居住学习礼仪,半年后放出。
谁王妃选定的消息早就透露了出去,乃是汝宁伯嫡出的四女杨芊,因而单子到了礼部,众人自是无话。然而,谁也没想到,那荆王妃竟只是谁扬一个寻常书香门第的女儿,父亲是已经致仕的知府,元配老蚌含珠,四十岁方才又得了这么一个千金。若是放在民间自也是尊贵”可放在朝中就不一样了。于是,对比晋王和淮王”有心人自是不免有所计较。
朝堂上风平浪静,阳宁侯府自然能够安心为两位小姐备嫁。陈澜一面打点绣活,一面还要被朱氏时而叫过去清算嫁妆,自然少了别的待嫁姑娘那份羞涩,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而陈滟那边虽说简单多了”可马夫人终究还要些面子的,不愿意被人指指戳戳。可是除苏家送来的聘礼只是凑足了三十二抬的门面”聘金银子却不过二百两,她气了个倒仰,恨不得把庶女剩下的那几匣子首饰也给扣了,还是朱氏发话方才打消了这小心眼。
陈澜警告了陈衍不要把陈滟那一日过来时说的话告诉别人,可事后知道陈衍特地去了一趟镜园,她少不得又告诫了两句。而对于陈滟的所求都她则是让陈衍辗转对内阁次辅杜微方言语了一声,得到了公允两个字的答复”这才让芸儿设法给陈滟捎了信去。如此一来,苏仪就算会落选家也至少不会是因为阳宁侯府陈家的缘由,到时候也能另外设法。
忙碌之间,日子也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快到了添箱。朱氏很早就让人送了帖子给一众亲朋女眷,而接了帖子的大多都应允了亲来,就连晋王妃亦是一口答应了。宫中朱德妃和武贤妃却没有超正日子”而是在十月十三这一日派了太监送添箱礼。
她们一个送了两匣子的御用监造办金玉首井没两箱上好的宫绸毛皮都一个送了一个紫檀木玻璃镜梳妆台没一对掐丝珐狠的花瓶,这就少说占去了六抬。虽说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朱氏看着这些”忍不住就有些发起了愁来,须知明日还有不少人”若是最最东西尚且超过了预定的数目可怎么好?
心里这么想着”带着陈澜谢过赏赐之后,她拉着人回屋”不免就叹了一口气:“别人家是担心嫁妆不够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咱们如今担心的却是东西太多超过了数目。要是你比你二姐大两天就好了,占着长的名义,便是如你姑姑那样一下子陪送两百多抬家别人也挑不出理去。我算了算”你娘那大手笔,只怕十抬八抬都是少的,再加上你大表姐,……唉,我还从来没想过除会在这事情上发愁。
看到朱氏货真价实蹙紧了眉头家陈澜不禁笑了起来,便上前揽着朱氏的胳膊轻声说:“东西多还不好么?多余的老太太就收进库房里头留着您自己用……”
朱氏没好气地拍打了一下陈澜的手:“我都一把年纪了,留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您就算用不了,以后就给小四娶媳妇!”陈澜凑近了朱氏的耳朵低声都囔道,“其实我早说了”最好的法子便是藏在库房里头细水长流,压狠不用送聘礼送嫁妆来回倒腾给外人扎眼。如果明天添箱的东西多,传扬出去就成了大伙助嫁”到时候谁也不会再一天到晚编排咱们阳宁侯府钱多得烧手,您也能过得更舒心轻省些。”
“你呀都小鬼灵精……”
祖孙两人正说着,外间绿萼便笑吟吟地进来,屈膝行了礼之后便开口说道:“老太太,三小姐除外头镜园那边差人送了野味来,说是杨大人之前奉旨跟着皇上于西苑射猎,得了好些野物,所以命送了一些到咱们府上,还差人送了给杜府……”
朱氏闻言看了一眼陈澜,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看看,这提还没过去呢,就成日里惦记着。
西苑养的那些沽物已经好些年没人理会了,却招不了皇上这一回心情好除他这个陪侍一旁的又是箭法神准。”
陈澜抿嘴一笑,却看着绿萼又问道:“除了咱们府上和杜府,可还送了别家?”绿萼微微这愣,随即连忙说道:冷冷奴婢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就再去问一声……”
见绿萼匆匆出了门去,朱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你可是担心汝宁伯本家?除除“越是如今他得用的时候,越是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听到这样的回答,朱氏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好,好!你有这样的准备我就放心了。不过是二流勋贵,咱们不惹事,可也不能怕事!把该做的做周全,要是有人再挑刺”就好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陈澜哪里不知道朱氏素来是睚眦必报”可这说法合着之前陈滟所说之脸,也正好合了她的心情,当下她自是点头应是。祖孙俩又说笑了一阵,绿萼总算是又回来了。
“老太太,三小姐,镜围送东西的那位管事说,杨大人总共打着了五六只野鸭,几只野免子,还有两只鹿,还陪着皇上杀了一只熊,皇上都一股脑儿赐给了他。四只熊掌分别送给了咱们家,杜府韩国公府还有汝宁伯府,其余猎物则是分了分,自家留了一份就送了四家来。那管事还提了一嘴,说是杨大人被罗世子找去一块喝酒了,还捎带了几样东西去……”
朱氏点了点头,示意绿萼下去,晚上让厨房先整治一块鹿肉,这季吁了一口气说:“想得倒是周到。镜园那头说是汝宁伯嫡支,可毕竟多年不在京城,关系不多,本家那边不能让人挑把柄,至于咱们这几家,自是都不能落下。倒是没想到他和罗世子竟还有些交情,大后天就要迎娶了,居然有闲情逸致跑出去喝酒!不过也说不准,兴许是高兴,吏部张尚书入阁,却还兼着尚书,罗家和张家联姻,罗世子日后就更稳当了。
得知杨进周又没罗旭出去喝酒,陈澜也颇觉得意外。可想一想两人乃是一时瑜亮,罗旭不但拿得起放得下”而且甚至未雨绸缪消除了隐患,他们之间惺惺相惜才是自然的,她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罗旭的婚事是在前几日刚刚定下的除亦为天子赐婚,文定过小帖就在明日,至于成婚则听说在明年二月,想来罗家也要忙碌起来了。
进了十月,京城的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暖炕,一到傍晚路上的人就少之又少,而酒肆的烧酒却因为可以御寒,照例变得好卖了起来。至于如羊肉汤和火锅子这种生活驱寒的吃食,则是更加为人们喜爱,几家有名的店铺更是从早到晚宾客爆满。只罗旭在京城乃是地头蛇了”虽说杨进周来得晚”可他早就在羊肉胡同这家羊肉馆里订好了包厢等着除杨进周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炽烈的酒香。
“我还没来,你怎么就一个人喝起了酒?”
“这不是坐等太无趣了么!”罗旭随手把桌上那个空壶撂在了地上,待杨进周坐下就站起身摆了酒碗在他面前,又抱了酒瓮斟酒,“你放心,等你的时候不过是拿着小盏尝个滋味,眼下才换大碗过过瘾。这第一碗,敬你……”
“哪该是你敬我,是该我敬你才是,明日你家就得遣人去张府下定了吧?”不等罗旭弃口,杨进周又添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今天都得我先敬你一碗!”
见杨进周夺了那酒瓮去先给他倒满了,随即才自己满斟了一碗除旋即拿起那几乎满溢的酒碗塞在他手里,又自己捧了过来没他一撞便一饮而尽,罗旭只觉得目瞪口呆,等杨进周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完,他这才笑出了声来。
“杜阁老还老说你是木头的,要是让他看见你这强词夺理的样子,指不定怎么惊讶!好,那我就喝了这一碗!”
喝下一碗之后,两人就没这么拘束了,你一碗我一碗犹如喝水似的下去不少,须臾小二又送了炮制好的野味来,他们这才对视而笑。男人的交情不外乎三四种,不是在战场上并肩打出来的,就是在酒桌上喝出来的,亦或是在某种不好说的地方一块耍出来的,再者就是打小玩在一块的兄弟。对于最初并不熟悉的他们来说,自然是第二种更多些。说了一阵子题外话,杨进周就伸手拦在了罗旭还要倒酒的手上。
“好了,还是适度些好,再喝多了你回去不好看。说正事,我今天陪着皇上射猎,出来时夏公公给我捎带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去太医院问过,几个有名的御医都说,贵妃娘娘只要把身子养好了,以后再有孩子并不径夏公公还另提了一句,令堂的年纪比宜兴郡主还大些,又不是身体健壮常常练武除如今这一胎得多加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