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吉福回头冷笑:“不逃等着送命啊?你们烧的那窝野猪崽子的爹娘要是闻到它们崽的味道——”
“不可能!那不是有禁咒结界嘛!”冯黑子也不急,反而嘿嘿的笑,“它们出不来的!”
罗苏苏步子一顿,拉住她爹质问冯黑子:“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厨房又是一片安静。
冯黑子是怎么闯进布满结界的九华山密林禁地的?!
罗吉福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前头酒席上惊起骚乱,桌倒椅翻,碗碎盆打。尖叫声不绝与耳!
冯黑子忽的裂嘴一笑,声音细细的道:“来了!”
“爹,不好了!”喜莲带着顾昭晖奔进厨房,惊恐万状,“九华山上冲下来许多野猪!”
顾昭晖见到未婚妻,脸孔一红,这时也顾不上太多,拉起苏苏手腕,“别呆这儿了,快跟我逃!那可是九华山禁林里的野猪!晚一步命就没了!”
“好孩子!”罗吉福勉强对顾昭晖笑了笑,“只怕咱们现在逃不了了!”
余厨嘴里咒骂着拔腿就跑,才出门,砰的记就被一股无形之墙弹了回来,一时急得大骂:“见鬼了这是——”
昭晖和苏苏大惊!
“鬼!”罗吉福盯着冯黑子:“闺女,咱们是遇上鬼了,还是只冤魂恶鬼!”
冯黑子佝偻的腰慢慢挺直,黑瘦的脸上露出抹渗人的笑,声音尖细中带着扭捏:“罗叔,没想到,竟然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冯黑叔?你怎么——”罗苏苏惊异间脑子一激灵,“银花——吕银花!”
那分明是前几日失足跌水里溺死的吕家闺女,吕银花的形态声调!
罗吉福叹口气:“银花,我知道你死得冤,但是你也不能拉着全村人的命为你陪葬吧?”
顾昭晖牙齿格格作响,一把将苏苏拦在了身后!冯喜莲扯着他袖子几乎缩在他脚边,全身战栗。
“别怕,我在呢!”
苏苏好笑道:“我不怕。”
冯黑子眼中落出两行泪来:“你知道我死得冤?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
罗吉福接口:“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看来,是冯黑子害得你吧?”
“不错!就是他害了我!”冯黑子咬牙切,“他儿子中了秀才,瞧不上我了!和城里有钱小姐珠胎暗结!为了他儿子的名声,他竟然把我骗到山里淹死了我!”
昭晖皱眉看了眼喜莲,喜莲惶恐的拼命摇头:她真不知道这件事啊!
余厨听得全身抖得筛子般:“那、那你找他报、报仇就得、得了!咱们——”
“你们都有罪!”冯黑子怒笑,“冯家狼心狗肺!我尸骨未寒,他们家就要办喜事!姓余的,你竟然接这份损阴德的活计活该你死在今天!还有来这里吃喜酒的人,全部该死!都该死!”
他顿了顿,目光定在冯喜莲身上:“喜莲,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为我掉过!是啊,我怎么能和米粮行的大小姐比呢,对不对?她能给你作新衣,买首饰!能让你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是不是?”
喜莲吓得眼泪直流:“不是,不是!银花姐,我真的不知道爹爹的算计啊!”
冯黑子连声冷笑,目光微柔:“罗叔,念在你为我说过两句公道话的份上,你带着那俩小的走吧!”
喜莲尖叫:“银花姐——”
罗吉福绷紧脸,进退不得。一狠心,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正要跑,苏苏意外出声:“银花,那只灰雀儿也让我带走行不?”
冯黑子和诸人一呆:灰雀?
那灰不溜秋的小鸟正在笼子里兴奋的跳跃旋转!啄着鸟笼向大伙疯狂示意:放我出去!
冯黑子咯咯一笑:“拿去!”一只雀儿而已。
抱着鸟笼的苏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开了这口。大概是这鸟存在感太强?自她进厨房,它就在想尽办法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余厨惨叫一声:“老罗,救我!”
喜莲也哭喊:“昭晖哥救我!”
三人皆身形一顿。罗吉福暗骂:老子怎么总碰上这种祸害!
冯黑子枯瘦的手掌掐住余厨的喉咙,轻巧的将他拎举在半空中:“你不是恭喜老冯家娶了个有钱媳妇么?”
“银花!”罗苏苏突然开口,好声好气的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最该报复的人,应该是冯家宝那负心人才对!”
银花霍的松手,放开余厨,频频点头:“不错!还是苏苏提醒得对!”
他大步迈向新房:“冯家宝,你给我滚出来!”
余厨捂着脖子:“苏苏好丫头!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村里已经人仰马翻,一片狼藉!眼看着野猪越来越近尘烟滚滚气势汹汹,村长顾茂森一边指挥着妇儒孩子往后方撤退。一边组织身强力壮的男人寻找武器防御野猪!
罗吉福叹息:凡夫俗子怎么拦得住钢筋铁骨说不定已经小有功力的野猪群哟!
“老顾!别折腾了,快逃吧!”
顾茂森头也不抬:“野猪鼻子贼灵,你带着俩娃子有多远逃多远!千万别藏地窖里让它们一窝端!”
“老顾!”罗吉福劝不动他,急得跺脚!认命的道,“九华宫封山后,给山下附近的村子里都设了只破云钟!一旦出现今天这样紧急情况,钟声可直达峰顶!”
顾茂森瞪圆眼:“兄弟,上千年前的事儿,我找谁要这钟去?”
罗吉福咽了下口水:“你家放院子里储水的那只圆缸是不是挺像口钟的?”
顾茂森嘴角抽搐:“就那半截埋土里的破水缸?”
那水缸全身黝黑,隐隐还能看到一些突起的花纹!村长他爷爷小时候,这水缸就已经伫在院子里了!顾家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水缸就是破云钟啊!
身为新郎的冯家宝正在洞房里和新娘腻歪,听到外头动静渐响,一脸懵逼的闻声而出时,被冯黑子逮了个正着!
“爹,怎么了这是——”
“谁是你爹?!”冯黑子凄厉惨笑,“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冯家宝听着那熟悉的语调,双股一颤:“爹,你疯了不成?你,你别吓我!”
“冯家宝,你这个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徒!你背着我在城里和人偷情,还伙同你爹谋杀了我!”
冯家宝立时吓得全身酸软屎尿齐流:“没有,不是!我不是!银花,你听我解释!”
冯黑子掏出张纸条:“这是你写的条子,约我山上碰头!来的却是你爹!”
“不不不!那不是我写的!肯定不是我写的!银花啊,你知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从不曾变过!”冯家宝指着新房,“一定是陈金桂,是她为了嫁给我,模仿了我的笔迹,串通我爹一起害了你!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银花你要相信我啊!”
冯黑子怔住了。哈的声,他笑得腰肢乱颤:“我竟然,竟然为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贪生怕死之徒丢了性命!”他眼泪乱流!闭上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一柄锃亮的匕首刺进了冯家宝的胸膛,冯黑子还用力转了几圈,“一会就送你爹去黄泉陪你!”
冯家宝突着眼珠子,啊啊的挣扎尖叫几声,很快就没了声息!
猛地听见女子惊恐的惨叫,冯黑子抽出刀,走向新房!
“当——当当——”
一阵响透云宵的钟声由远至近,缚住了冯黑子的腿。
他捂住耳朵,那钟声好似穿过皮肤刺进骨髓般,痛得他着地打滚!
村外,气势汹汹的野猪群怀着满腔的恨意也被这钟声震得迟疑了一下。
但它们毕竟还未开化,那愈来愈近的同类的肉香味,还是刺激得它们怒不可遏,为首的野猪一声嚎叫,獠牙闪着锋锐嗜血的光芒,如一阵轰雷般闯进了村庄——
罗苏苏猛地从床上惊起!
冷汗淋漓。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亮,又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
一只灰色的雀儿伏在窗台熟睡,清早的阳光在它灰不溜秋的羽毛上镀了层绚丽的金华。
眼前的静谧安稳和梦境的血腥残忍交错,令罗苏苏一时有些恍惚。
从九华山遥远的主峰凌云峰传来晨钟悠绵。苏苏来不及太多伤感,简单的洗漱后赶到小厨房。
她如今是九华宫重地,千窟岩藏经窟一名小小的管事。
说起来挺威风,藏经窟的管事——实则不过是个小厨娘,每日里帮着烧茶送水作饭,混混日子罢了。
驻守千窟岩的师座是修仙界名声赫赫的东陵上师,听说辈份奇高,九华宫的普通弟子都要唤他声老祖!
可惜苏苏在山上呆了三年,连一面都不曾见到!师兄们也总是吱吱唔唔,说不清师傅他老人家去了何处。苏苏猜测,总归是他年纪大了,功力又不能再进一步,所以只好专心养生保命,寻仙问药去了呗!
藏经窟没了坐镇的师尊,好在有靠谱的师兄在!苏苏进了千窟岩之后,全靠两位师兄怜惜,日子过得也算清闲。
“苏苏,今天早饭吃什么?”
眉目端正老实的是大师兄端木荣。
“苏苏,昨晚的芙蓉彩鸡煲真好吃!”
脸上带着些痞气的是二师兄魏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