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倾与乔峥归来的第一时间,乔四老爷便得了消息,赶忙来灵芝堂与大哥大嫂相见,见面后又请大哥大嫂回家居住,他知道当初为了照顾乔薇,大哥没住回乔家,要么是在山上,要么是在姬家附近开的灵芝堂,可如今大嫂回来了,再住外面便诸多不便了。
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想法,贺兰倾又不是京城那些弱不禁风的贵妇,她对住地不挑,以霍师公与王的状况,待在灵芝堂是最妥当的。
几人暂时在灵芝堂住了下来。
乔薇回了一趟姬家,冥修去东大营了,还没回来,乔薇便将景云三人接了过来。
景云与望舒得知姥姥来了,别提多高兴了,望舒把自己小荷包里的家当全都带上了,有她舔过的糖啊、吃过的点心啊、还有攒了几个月的瓜子巴拉巴拉……
景云心机地画了一幅画,是他们一家,当然他把自己画得最帅,妹妹画得最丑……
鎏哥儿没见过大嫂的娘亲,但见两个小伙伴都备了见面礼,他也备了一个,是自己抓的蛐蛐。
马车抵达了灵芝堂。
三个小家伙挨个跳下了马车。
贺兰倾就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们。
望舒绝不是第一个跑出去的,却一定是第一个扑进贺兰倾怀里的,她重重地扑了过去,那些曾被她扑飞的灵芝堂丫鬟默默为夫人捏了把冷汗,哪知贺兰倾素手一揽,便将粉嘟嘟的小胖子揽进了怀里。
“望舒。”
“姥姥!”望舒无比响亮地叫道!
很快,景云也呼哧呼哧地过来了:“姥姥!”
贺兰倾保养得太好,可半点不像两个孩子的姥姥,身旁不时有患者与家属朝几人诧异又羡慕的目光。
贺兰倾将景云也抱了起来,看着贺兰倾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脸,景云的小脸唰的一下红了。
“诶?不是说还有一个吗?”贺兰倾问。
鎏哥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看着美若天……魔的贺兰倾,瞬间呆住了!
贺兰倾带着三条小尾巴进了屋。
三条小尾巴开始送礼物了,看看望舒与景云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鎏哥儿觉得有些送不出手了,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后院的小花圃,摘了一朵最娇艳的花,要去送给贺兰倾。
半路上,遇到了景云。
他眨巴着眸子问道:“景云景云,你看姥姥会不会喜欢我送的花?”
丝毫没听出这称呼有什么不对的景云,看了那朵花一眼,十分淡定地说道:“我姥姥不喜欢花。”
“这样啊。”鎏哥儿失望地把花给扔了。
半刻钟后,景云拿着一朵,不对,一捧,娇艳明媚的鲜花,昂首挺胸地去找贺兰倾了!
看着手里每一朵都鲜艳无比的花,景云的小脸上露出了十分神奇的神色。
姥姥很快就会发现,他才是最懂她的男人!
“哎呀,哎呀,好重呀!”
就在景云走到门口,即将跨过门槛时,身后传来了妹妹哎呀哎呀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就见妹妹把一整个花圃都拖来了!
“姥姥——我给你送花啦——”
景云的小脸瞬间黑成了小炭炭。
他是为什么要摊上这样一个妹妹呀……
姬家的厢房,三只小兽兽也要出发去看贺兰倾了,大白小白早已准备就绪,只差珠儿了。
珠儿在房里翻箱倒柜,将所有的东西都唰唰唰翻了出来,扔得满屋子都没处下脚后,终于披着那件外黑里红的小斗篷,趾高气昂地出来了!
金雕驮着三只小兽兽,振翅飞往了灵芝堂。
灵芝堂中,乔峥给霍师公与王治完了伤。
乔薇进屋,帮他收拾起医药箱,一边收拾,一边问起了二人的伤势。
霍师公虽只挨了鬼王一招,可鬼王实在太过强大,霍师公的筋脉与丹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好在她爹医术高明,又有隐族的两生果,不至于救不回来,只是过程相对缓慢。
与霍师公相比,王身上那些被御林军打出来的伤势反而避开了大穴与要害,好生医治,用不了几日便能回去。
乔薇推开了王的房门,刚擦过药的缘故,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金疮药的药香,王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乔薇轻轻地掩上门,迈步走了过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我知道你醒了,不要装了。”
王睫羽颤了一下,终于还是睁开眼来,却并没有去看乔薇,而是呆呆地望着帐顶。
乔薇未语先叹了口气:“哎呀,从哪儿说起呢……你对皇宫的事究竟知道多少?我一直背着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是昏迷的,但我第二次去冷宫找你时,你从床上坐到了椅子上,还提醒我离开,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王没有说话。
乔薇接着道:“是不是那个中年太监把你从床上扶起来的?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提醒我离开,你是不是认出他是容妃的人了,察觉到事情有古怪,才喊我走的?”
王仍旧是没有开口。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让一切都没发生过吗?你别告诉我,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没看出容妃的野心。容妃她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妃,她是夜罗的细作!她盗走了秘笈,利用你将秘笈带出宫去,眼看着我们怀疑到她头上,要找皇上揪出她的小辫子了,她又摇身一变,成为甘露殿的宠妃了……你现在,还要为她遮掩吗?”
王的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她是我娘。”
是你娘才怪了!
有当娘的这么利用亲生儿子的吗?还不止利用了一次,今日若不是我把你带出来,还不知道后面她会怎么蹉跎你呢?!
这个王,耍手段时那么狡诈,碰到容妃的事却少了根筋似的,真想把他脑袋撬开,把那根筋给他填进去!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灵光一闪,道:“你有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事吗?”
“什么换太子?”王问。
乔薇道:“狸猫,就是皇后自己没有儿子,却把别人的儿子拿来养了。”
王浓眉一蹙:“你是说,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
我是说你不是皇后亲生的!
不对,你不是容妃亲生的!
哎,这都哪儿跟哪儿?
乔薇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扯这个了,绕回了容妃身上道:“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指证容妃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会杀了你?”
王沉默。
乔薇扶额,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容妃一日是王的亲娘,王就一日不会背叛容妃,哪怕知道容妃百般算计自己,可骨子里那点对亲情的守望,还是让他狠不下手来。
得,等姑奶奶找到容妃不是你娘的证据,你就等着承认自己眼瞎吧!
却说乔峥给二人治完伤后,与贺兰倾和一双小外孙说了会儿话,便去给几人买小食了,贺兰倾上一次来京城还是十五六年前,也不知京城如今都有什么,只是有些嘴馋曾经吃过的一家桂花酥,望舒想要糖葫芦,景云与鎏哥儿也要了糖葫芦。
糖葫芦满大街都是,很快便买到了,倒是那家贺兰倾曾吃过的老字号桂花酥离这间灵芝堂稍远,得走两条街。
乔峥抄了个近道,打几条小胡同里穿过去,如此,可节省约莫一小半的距离,就在他拐进第三个胡同时,面前的街上忽然由南自北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的速度极快,他又刚从胡同里出来,险些就给撞上了。
幸而他及时扶住了墙壁,没让自己的身子冲出去。
但另一条胡同里的老婆婆就没这么幸运了,几乎是刚从胡同里出来,便被马车撞翻在了地上,马车停也不停,扬长而去。
老婆婆倒地不起,一阵痛苦地呜咽。
路人纷纷围了过来,叹息着看向老婆婆。
乔峥赶着买了桂花酥回去与贺兰倾团聚,没想上前凑热闹,但那老婆婆的叫声实在是可怜,他一咬牙,还是折了回去,挤入人群道:“让一让,我是大夫。”
众人一听是个大夫,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乔峥蹲下身,对老婆婆道:“大娘,你哪儿疼?你告诉我,我是大夫。”
老婆婆听了他的话,抹了眼角的老泪,可怜巴巴地扶着右脚道:“我的脚……”
乔峥捏了捏她握住的脚踝处:“这里吗?”
“哎哟——”老婆婆一声痛呼。
乔峥又往上捏了捏:“这儿呢?”
老婆婆气喘吁吁地摇头:“这里……不疼。”
“这儿呢?”乔峥又按了按她脚背。
“哎哟哟哟——”老婆婆更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的脚是不是断了?”
乔峥又看了看她的伤势,说道:“大娘,您的脚没断,是崴到了,擦点药酒,再卧床休息半月,应该就能下地了。我出门时没带药,我送您去附近的药房吧。”
老婆婆委屈道:“别了,去了药房得花钱……年轻人你行行好,我家就住这附近,你把我扶回去,我自个儿躺着就行了!”
这种轻微的脚伤,换个年纪轻的,不擦药也能痊愈,可对方上了年纪,还是需要辅以治疗的。
乔峥温声道:“要不您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个东西,稍后带您去灵芝堂,不收您的钱!”
老婆婆慌忙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你了,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说着,用手撑着地板,缓缓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直,便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乔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叹了口气道:“您住那儿,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讪讪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能走,你快去忙吧,不耽误你了。”
乔峥就道:“您不是住这附近吗?几步路而已,没事的。”
老婆婆干笑两声道:“那……那就麻烦你了啊……”
乔峥将老婆婆背在了背上,老婆婆指路,穿过老婆婆来时的胡同,又拐进了另一个胡同,这条胡同有点儿长,越走越偏,乔峥问道:“您确定是这儿吗?”
老婆婆道:“是啊是啊,你是不是走累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乔峥摇头:“我不累,我是怕您记错路了。”
从出事的街上到这儿,可当真算不上近了,乔峥走街串巷,走得满头大汗:“现在怎么走?左边还是右边?”
老婆婆说道:“右边。”
乔峥右拐,竟然又是一条胡同,他四下看了看,纳闷道:“大娘,您真住这儿吗?这块地方好像快要拆了,已经没人住了啊。”
老婆婆道:“我们也要搬了的,就这几日的事。”
乔峥忙着找地方,没朝她看:“大娘,哪一户才是您家的宅子?”
老婆婆伸出了手指,指向了右侧的一家挂着白底黑字灯笼的宅子:“那个,门口挂了灯笼的,看见了吗?”
乔峥疑惑地问道:“那不是一家棺材铺子吗?”
老婆婆缓缓地勾起唇角,在他耳畔徐徐地说道:“我家,就是做死人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