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武周的都城。
武琰的发迹地就是这里,再加上自从司马晋室南渡之后,这里就是极尽繁华之地,其地位自不用多说。
上百年前,当众多文官对武琰所选的国号,以及自己老祖宗的事情颇有微词的时候,武将们也都没有闲着。
他们谏言的方式就比文官们要直爽多了,都是直接在朝堂之上,额……当时武琰还没即位,所以不算朝堂。都是在统一议事的时候,直接和武琰说:把都城的位置定得再靠北一点比较好,一是可以鼓舞前线士气,更容易开疆拓土,二是江宁实在太多繁盛奢华,在这种地方弄钱行,但是做都城的话就不太合适了,还有就是其他等等一堆的理由。
他们虽是和武琰出生入死的大老粗,不过那说话的水平倒也还算可以。
武将们的谏言很快就传到了文官们的耳朵里,这一下可就炸了锅。
什么?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江宁啊!这些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丘八,知不知道什么是十里秦淮,知不知道什么是王谢风流?有这么好的地方不做都城,偏偏要去别的地方去闻那蛮夷恶臭?
所以为了保住这事,文官们在国号选择上的问题就放松了许多。
之后的武琰压力骤减,这才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将两件事一起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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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稼作为武陵王的长子,曾经洛州城文武双绝的文绝,来到江宁已经两年了。
此时夜色渐深,身材修长,面容沉静的陈稼走出学宫回家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秦淮河畔那条路,而是在另外一侧较为昏暗的巷子里踱步回去。
今天学宫里刚进了一批学生,年龄都不大,不过倒是都挺有礼貌的,对他这个偶尔过来上课的先生敬重有加。
陈稼过来江宁的原因,是因为两年前有几个文官联名举荐,说武陵王长子陈稼家世德望俱佳,为人端正,品行高洁,而且才学过人,是武周难得的国之栋梁。现在朝内多有舞弊越矩之臣,置王法百姓于不顾,危害社稷基业于私欲之中。然而言官谏臣多尸位素餐,毫无作为,正需要陈稼这样的人入朝谏朝政之得失,察百官之优弊。
以父亲陈觥的地位,陈稼本可以不用理会这种举荐的,想要做官的话,完全可以依靠父亲的荫补出仕。所以随便找个头疼脑热的理由不去,那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不过令那些文官都不敢相信的是,在皇帝看完举荐,同意征辟的时候,陈稼竟然答应了,而且过去的时候还是拖家带口。
对于这么一个异姓王的长子,同时又是洛州城里声名显赫的人物,来到江宁后,如果只是给个谏官的话,那着实是有点太寒酸了。那几位文官就又开始递折子,请求给些学士之类的加官。不过最后陈稼倒是统一婉拒不受,理由都是景徽(陈稼字)年少,德望不足等等。
到最后也只是在学宫那儿领了个教书先生的位子,没事的时候就过来教教学生。
陈稼踱步回家之后,夫人徐氏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二人闲聊的时候,徐氏道:“三弟的事情,二弟对相公说过了?”
陈稼点了点头:“外边关于景宣(陈积字)的传闻倒是不少,尤其是在秦淮河边上的那些勾栏妓馆里。”
之后他又接着道:“他们还把他的那些荒唐事编出不少故事,有的来说书,有的去唱戏,这两天倒是挺热闹。”
说完之后的陈稼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对三弟陈积的行为感到无奈,还是对那些遍故事人感到无奈。
徐氏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少笑意,揶揄笑道:“相公不是从来都不去学宫的对面么,怎么倒是对那里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稼坐在椅子上将她揽到身边,一脸无语道:“我是不去,但是你大哥徐六神可是那儿的常客,学宫距离那儿这么近,他为了这些消息能一天跑去那儿三趟,每次都是在学生上课的时候,就把我突然叫出去。”
“看你说的。”
徐氏继续道:“我大哥还不是关心咱们家里的事,对别人的事情他哪有这么上心过。”
陈稼却是呵呵笑道:“还替他说话?你大哥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叫我出去的时候,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在十米开外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徐氏挣开他的手臂,扭过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洛州文绝的缘故,他和你相交了这么长时间,连个相同的喜好都没找出来。之前的三弟也差不多,只知道在府里读书,现在这段时间的做派多少对了点他的脾气,前几天又闹出个这种事来,自然要拿出来在你面前好好说说。”
陈稼又重新将她揽了回来道:“君子和而不同,六神和我只是性情有别而已,说到底还是一路人,否则也不会相交这么久。至于三弟景宣这段时间以来的行径,唉,说句不敬的话,父亲的责任不小,然后就是我和二弟,也没有做好兄长该做的。”
看到徐氏没有说话,陈稼便接着说道:“你说你大哥和三弟对脾气,那也是不对。虽然景宣和我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但是他怎么可能看的上景宣。如果说在半年多之前,他还对景宣感觉有点遗憾,但是现在,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
徐氏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片刻之后还是继续说道:“父亲为什么会主动让三弟去北凉那种地方?如果父亲不开口的话,这质子的人选,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三弟的身上的。”
陈稼摇了摇头:“父亲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虎毒不食子,反正不是有意要害景宣也就是了。”
徐氏嗯了一声,又往相公身边靠近了些,然后才道:“我是怕三弟的身子受不住,如果就这么折腾一年的话,到时候别说是去北凉了,恐怕连洛州城都出不去了。”
“这还都是小事。”
陈稼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重要的是……算了,相信父亲在那边会安排好一切的,放心好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州城,武陵王府。
在花园深处,一间许久不用的房间里,“嘭”的一声闷响,一团青烟升腾而起。
陈积面露微笑,点了点头之后打开了旁边的窗子,让青烟散出之后自言自语道:“比例没有问题,是时候研究点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