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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难搞的病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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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一个科室,换了一个工作节奏,没换的是工作时疲惫的心情,生活就是看见它的阴暗面,仍旧要热情地拥抱它。

  尽管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

  前组病人5床也是过来做动静脉内瘘的,他原来做的内瘘已经不能再用了,而且也已经形成了一个葡萄大小的血管瘤,在手臂内侧,已经从身体里面脱离出来了,能看到动脉的搏动感。

  当我们看到这样的体外血管瘤的时候,真的都是惊呆了,又是一个有病不及时就医,拖延成大毛病的例子,动静脉内瘘形成的血管瘤已经有葡萄大小,脱垂在手臂内侧,岌岌可危,因为手术档期排得很满,还有好几个尿毒症患者急需做内瘘,所以他住进来之后没能立马安排做手术,再者血管外科的大主任(就是之前章节提到过的女魔头,晚上十点的飞机,她能做手术做到九点,然后打车去机场,飞去另一个城市的手术台继续做手术)也不在科室坐镇,她去广州做学术交流了。

  5床这个大爷也是从外省赶来,我们女魔头的名声在外,整个科室里面都是血管疾病的疑难杂症,女魔头倒是很少直接接手病人,先丢给她手下的一批小喽啰,小喽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她才会出手,然后小喽啰们免不了要遭受一顿精神拷打。

  这个大爷姓何,脾气也是很古怪,很不配合我们的工作,让他保持床单位清洁,他总是让家属睡在他的病床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坐在病床上吃东西,床上总是有着各种颜色的碎屑,有的看上去像食物残渣,有的碎屑看上去又像是鞋底板上的泥渣子,嘱咐他任何注意事项他总是当耳旁风。

  不过也是,倘若他是一个就医依从性较高的患者,也不至于血管瘤都脱垂到体外了才来医院。

  我们老师对这样依从性低的病人都很无语,甚至有些脾气比较急躁的老师,直接背地里统称这样的病人为“厚脸皮”,我觉得,沟通无效是因为没有建立信任,病人不信任医务人员,才拒绝接受医务人员的建议和劝说。

  十一月的上海也是寒风凛冽、魔法寒冷,5床要重新在另外一个胳膊上做个动静脉内瘘,把这个坏掉的内瘘切掉,为了确保手术的成功,我们要先看看他另外一只胳膊的血管情况,适不适合做新的动静脉内瘘,于是乎,安排他今天上午十点去造影室做血管造影。

  病房里面有空调,暖洋洋的,病人们只需要穿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就行了,但是走出了病房就是没有中央空调的区域,冷得很,“5床,何大爷,走,我们去做造影啦!”我故作积极地招呼他。

  说到这里就要给大家再普及一个心理学概念,“人格面具”,顾名思义,就是大家理解的面具的意思,而我的面具就是在病人们面前表现出积极的状态,我总是戴着一副积极的面具,做什么都积极,希望能感染到他们。

  我对你的病情都这么积极,请你千万不要放弃治疗。——我的积极面具。

  何大爷刚才还在跟家里人笑颜嘻嘻地聊天,转头瞥见我,脸色马上就冷了下来,“走呀!”我积极地向他招手,仿佛不是他去做血管造影,而是我去做血管造影,他对所有医务人员都是一副冷脸,摆着这张臭脸,给我们脸色看,他不情愿地从床上起身,朝我走来。

  “外面冷,你披一件外套。”我好心提醒道,他不说话,半天才不屑道,“没事,我不怕冷。”

  我还是坚持让他带一件外衣,“你去帮你爸爸拿一件外套吧。”我对跟在他身后的儿子说道,他儿子倒是比较配合,转身抄起床边上的羽绒服,跟上前来,披着他爸爸的肩上,何大爷阴沉脸跟在我和老邹的身后,一路上我总想找个话题跟他说两句话,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奈何大爷板着脸,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譬如说,平时我会问病人的问题: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最近大小便还正常吗?早上/中午/晚上在医院吃得还好吗?家里人来病房探视了吗?住院有没有觉得很无聊?类似于这样的话题,一是为了关心一下病人,二是为了增进一下和病人之间的交流。

  但是何大爷全程黑脸,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我只能在他走错路的时候说,“这边,何大爷。”“上电梯,我们下4楼去造影室。”“你外面等一下,喊到你再进来。”

  我跟老邹进到造影室的里面,先做了其他病人的血管造影之后,老师才传唤何大爷进来,喊了半天,不见何大爷人影,“难道回病房了?”我心里疑惑道,不过按照何大爷特立独行的性格,独自回病房-拒绝做检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病人人呢?”造影室的老师暴躁地转头问我们,“我跟他讲了让他在门口等着的……”我小声嘀咕道,“我出去看一下,老师。”我举手跟老师说道。

  “搞快点!”老师暴躁地大声说道,“后面还有好多病人呢!”“中午不要吃饭了?!”“快点去把病人找到!”

  因为时间已经到上午的十点多了,平均一个血管造影要做一个多小时,如果遇到复杂情况,时间会很久,造影室的老师很怕耽误她中午吃饭的时间,所以才这么暴躁。

  进造影室也是需要更换无菌衣才可以,从造影室出去也得更换外出衣服,进来又得重新更换无菌衣,很麻烦,我火速脱掉无菌衣,(我有的时候会打趣道,这以后要是偷情,穿衣服、脱衣服特别快),火速穿上自己的白大褂,奔出造影室的机房。

  我一探头往外看,何大爷不在我指定的地方等待着,“人跑哪儿去了呢?”我有点窝火,可能回病房了,我心想,于是立马往电梯口走,这个时间点挤医院的客运电梯是非常耽误时间的,这么一想,我心里便更焦躁了,脚步便不自觉地加快了很多。

  刚跑出造影室门口的等待区,转角便看到何大爷一个人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我属实想数落他一番,但是生生忍住不说,“你怎么在这里?”我压抑着内心的责怪,温和的问道。

  “太冷了,这个角落还暖和些。”何大爷说道。

  “4楼的检查大厅是开放式的,当然冷了,”我说道,我刚让你带件衣服,你不带,要不然冻死你,当然后面的这些话我就没说了。

  “到我了吗?”他问。

  我拉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对啊,到你了,找不到你人,我还准备回病房找你呢!”何大爷不说话了。

  我拉着他胳膊,把他推进2号机房,“进去吧,我也会进去的。”看他躺倒造影室机房的床上,我便从员工通道进去,然后火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无菌衣。

  造影室老师预计何大爷的造影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她还订了中午的外卖,没想到何大爷右臂的血管有心脏的反流,还有两根血管折叠迂曲,这让我们犯了难,为了确保能给他顺利地重新做一个动静脉内瘘,何大爷的造影做到了下午的两点多……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女魔头的小喽啰们焦虑5床的情况要不要跟女魔头汇报。

  我没有注意到何大爷在侧头看操作室里面的我们,而我们则在焦虑地盯着显示器上他的造影成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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