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秦琅派张超出去打听消息。
午后,张超回来,带回来几个消息。
“我按三郎吩咐,去见了那几位。”
“如何?”
“据说今日一大早,郑婕妤的父亲郑玄礼便接旨入宫了。听说见了郑婕妤最后一面,皇帝降旨追赠郑婕妤九嫔之昭仪,又加封郑玄礼为翰林院学士。”
而当秦琅听说,郑婉言刚死,郑家便把另一位嫡女郑婉容送进宫的消息后,越发觉得后背冰冷。
真正的帝王无情啊。
皇帝昨天还说自己是误会了他们,可到了晚上就把郑氏给赐死了。而对外的说法,则是郑氏小产后心情抑郁,一时想不开趁人不备自缢而死。
郑家的反应更让人寒心,没有半点追查之意,完全接受了宫中的说法,甚至坦然接受女儿死后皇帝给的封赏,郑家还马上就又选出了位更年轻更漂亮的嫡女郑十七娘婉容入宫。
究竟是李世民变狠了,还是本来就狠?
秦琅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
他只想早点离开洛阳,不想再看到李世民,起码短时间里不想再看到他,要不然他就会想起那个年轻的女子。
一个悲剧。
只不过郑氏之死,在洛阳宫都没荡起多大的涟漪,更别说在洛阳城甚至是整个天下了。
谁会关注一个后宫女子的死活呢。
虽说郑十三娘顶着五姓女的高贵名头,可一入皇宫深似海,也不过是个后宫女子了,连九嫔的封号都没混上,在宫里头也是没什么地位可言的。
虽说郑十三娘曾经还跟卫国公有过一段关系,卫公曾经拒过郑氏的婚,当初也是一段奇闻,但时隔几年,郑氏成了皇帝女人,谁还会再提这事呢?
三天后。
洛阳宫早朝之时,百官惊奇的看着秦琅向皇帝辞行。
而这个时候新晋的翰林学士郑玄礼上前宣读诏令。
免去秦琅河南府尹、检校吏部尚书、翰林院学士旨承这三个职务。
皇帝命秦琅返回长安,继续辅佐太子监国。
秦琅的参预政事这个宰相头衔没罢免,也还兼着太子詹事、太子左卫率、崇贤馆学士这三个职务。
不少人惊讶于这突然的变动,怀疑难道秦三郎失了圣眷恩宠?
可也有明白人,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毕竟秦琅若失宠,肯定是先罢相,再罢太子师,然后才是免其它官职的。
但现在还是宰相,又依然是太子师,所以应当是恩宠未失,毕竟三天前才又刚加了一百户实封。
秦琅在殿上陛辞过后,秦琼也跟着陛辞。
秦琼辞行,却是要就藩之国,前往松州世封地就藩。
皇帝对秦琼一番嘉奖,赏赐了许多钱帛奴隶,勉励秦琼能把松州这块雪山脚下的蛮荒之地,变成大唐的屏藩。
国舅长孙无忌低着头,似乎在打瞌睡,但脑子却在疯狂的转头,他敏感的发现最近皇帝的情绪不太动,而现在秦琼秦琅爷俩纷纷要离开洛阳,他们的情绪也变的不太动起来。
这秦家爷俩在贞观朝地位可不一般啊,山东军功新贵的领头羊啊,跟房玄龄那是分统文武,这两历城老乡把长孙无忌这些关陇集团的都压的死死的。
虽然说曾经有一段时间,长孙无忌从关陇集团里出来,天天跟山东人混在一起,但如今在贞观朝中,长孙无忌最后难免还是被关陇集团的奉为核心了。
司徒、太子太傅秦琼离开朝廷,去剑南道松州就藩封地,秦琅回长安辅佐太子,长孙无忌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从一方面来说,秦家跟长孙家早就结成了联姻,并且都是团结起来的亲密太子党核心。秦家地位稳固,对于长孙无忌来说这是好事,太子也地位稳固。
可从另一方面来讲,秦家在军方威望太高人脉太广,虽然这两年秦琼主动退隐不再过问军界之事,而随着李靖北伐的胜利,李靖威望一时无双,成功拜相,确实压下了秦琼的势头。
可毕竟李靖名头虽响,但贞观朝军方那些叫的响名头的军头们,可主要是山东军功新贵啊,其中又以瓦岗出身的那批人最强。
秦琅这个年轻人是个让人很喜欢的合作伙伴,跟他合作很轻松,现在他回长安了,长孙无忌觉得自己会想他的。
就连平时经常弹劾秦琅的魏征,突然听说秦琅爷俩要走,也有些空落落的。
不管怎么不喜欢秦琅,认为他太过年轻,过于得宠,但这小子办事的本事确实挺强的,起码这次疫情严重,秦琅从长安一来,可就稳定住了。
如今朝廷灾疫过后,千事万事的,正需要这样的能臣做事呢,结果秦琅拍拍屁股又要回长安了。
魏征倒不觉得秦家失了宠,他只是觉得皇帝特别看重培养太子的能力,皇帝更信任秦琅辅佐太子,所以才要疫情一控制住,就要把秦琅派回长安辅佐太子。
下朝后。
秦琅便赶紧让张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绝了前来拜访的那些客人们,也不管他们是真心来送别,还只是想来打听打听下消息,又或是来幸灾乐祸,反正秦琅现在是没心情的。
第二天一早,秦琅便带着简单的行李,先去了秦琼的府邸。
秦琼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爷俩行李都挺简陋的。
皇帝拔了一批士兵护送爷俩去长安。
秦琼去封地,也同样是先回长安。他去松州封地的路线,是先到长安,再经陈仓散关出关中,经汉中的凤州、兴州、利州,然后过剑门入蜀中,直趋益州成都,然后再沿泯江而上,越过雪山,抵达松州。
这是一条很遥远的路。
都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但是出关入蜀,毕竟还有栈道可行,难的还是出了成都往西北,连绵的高山还有雪峰,那边才是最难行的一段。
对于皇帝封的这块世封地,秦琼没有半点挑剔,皇帝封哪,他就接受哪。
先前皇帝也还没提起让秦琼去封地就藩,也是秦琼主动提出要去封地,本来李世民说秦琼身体不好,就在洛阳休养,等秋后再回长安。至于封地,派个管家先去打理就行。
但秦琼坚持要亲自去封地,还说皇帝授他世封之地,就是要为朝廷屏藩守卫的,这是世封功臣的荣耀,也是职责。
骑马离开洛阳,秦琅只觉得胸中郁结的一口闷气总算舒展了一些。
这些天,他始终觉得很恶心。
一种很烦躁的心情郁结着,说不出的难受。
秦琼看着儿子的样子,也只是瞧在眼里放在心里并没多说什么。
离开洛阳十里,前面有数骑拦路。
却是新封的翰林学士郑玄礼。
郑玄礼阴沉着脸看着秦琅。
“三郎何必走的这么匆忙?”
“郑公有事?”
郑玄礼说有几句话要跟秦琅单独说,秦琅并不想理他。
“有些话必须当面跟三郎说过。”
秦琅下马,两人走到一边。
“十三娘的死,你得负责!”
秦琅冷哼一声,“关我屁事!”
郑玄礼大怒,低喝道,“你真不以为我不知道十三娘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
“你知道个屁,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假惺惺的站出来说话?你当初卖女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有今天这个结局,都是因为你当初出卖了她。”
“秦琅,别说的你就有多高大,你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你就不该在十三娘入宫后,还要藕断丝连,是你害了她。”
“放你娘的屁!”
秦琅怒极。
李世民敢这样扣他屎盆子,姓郑的凭什么?
本来他这些天就憋着一股火,现在姓郑的还敢来拦路指责。
气极的秦琅一拳就砸了过去。
当时郑玄礼就鼻梁骨折断,鲜血满面,犹如脸上打翻了个酱油铺一样。
秦琅扯住郑玄礼的衣襟,“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可话绝不能乱说,虽然十三娘已经走了,但她也是走的清清白白的,我绝不允许你如此污蔑她,也不许如此污蔑我。”
郑玄礼挣扎,可他那虚弱的身子哪是秦琅对手。
秦琅的拳头在他面前捏的嘎吱吱响,惊的郑玄礼面无人色。
最后,秦琅将他往前一推,推在泥地里,弄的满身灰尘狼狈不堪。
“滚吧!”
“姓秦的,你别太猖狂,你等着。”
“堂堂五姓子,还是新封的翰林学士,就这素质水平?还语出威胁?呸!”
郑玄礼狼狈的离开了。
秦琼对儿子有些无奈的摇头,“何必一般见识,你这样做,这梁子就更深了。”
“管他娘的,这种浑蛋。”
跟郑家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可秦琅已经不在乎了。
“阿爷,我已经给利州都督武士彠去信,到时阿爷路过利州的时候,让他好好招待下。我还请他帮忙采购一些物资、奴仆、牛马等,方便补给。”
“阿爷你那封地产牦牛,到时多晒点牦牛干给儿子,牦牛干做零食,可是很不错的。”
秦琼见他马上又能说能笑了,倒也松了口气。
“好,到时阿爷我专门养一牧场的牦牛!”
爷俩骑在马上晃悠悠的往着长安而去,把一肚子的糟心烦心烂屁股事都扔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