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着天,安金全等也陆续来到菜园里,雁门节度使卢文进是最后过来的。
“从东丹国那边新来的消息,自把东丹都城强行迁移到东平府(辽阳)之后,那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对人皇王的看管就比较松驰了,人皇王欲趁着冬猎的机会,逃归中原。”卢文时在见到李岌后,先向他报告说。
契丹前太子耶律倍在耶律德光继承帝位后,一直受到严密的监视,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就生出了南逃中原的心思。耶律倍喜欢汉家文化,能说流利的汉语,身边的主要谋臣也都是汉人,主张在契丹全面实行汉化。
正是因为如此,述律太后认为其如果登基有可能会危及契丹人的传承,所以极不喜欢这位长子。在阿保机死后,正是在述律太后的全力支持下,耶律德光最终才取代了自己的兄长,成为了契丹皇帝。
耶律德光在当上皇帝后,在述律氏的帮助下,一直忙于剪除耶律倍的党羽,所以这几年倒也让李岌一直安于发展,没有受到多少干扰。现在,耶律德光地位日渐稳固,也就放松了对长兄的监管。
耶律倍是去年派人来找的卢文进,表示欲南投大唐,对此李岌则表示欢迎,一直让卢文进负责此事。
“他怎么过来?”李岌问道。
“东丹王已经悄悄准备了海船,从海路过来。”卢文进回答。
“渤海那边能造海船?”
“能是能,只不过造得没南方那么大,大多学的是新罗和琉球人的造船技术。”卢文时说道,“新罗国和百济那边一直与南方诸国保持着联系。”
李岌不由有些无语,自中唐后,北方胡化愈深,现在居然在造船技术上还不如过去认为是蛮夷的渤海国。
“好吧,你再联系一下,看看东丹王来时,能不能多带些造船的工匠一起过来。”李岌说道。
“诺,臣下回去就办理落实。”卢文进说道。
这天家虽然不喜奢靡,但饭菜量虽不多,却是极为精美,安金全和孔勍两人在王蔷一起过来后,好几天没摸着蹭饭,此时见李岌交待完事情,连忙催促着内监上菜开席。只不过,刚喝了几杯,看到燕老道居然也来到席间,顿时有些胃口大减。
可又不好明面上得罪老道,以后来指望人家看病呢。
这老道虽然医术高超,被李岌任命为太医院大夫,还兼着晋阳书院医学教务总监,可是最爱好的是干仵作的活,解剖尸体。
这就让人和他同桌共食,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洛阳周边,永远都不缺少逃难的流民。
一场大雪下来,城外又多了数百具冻死尸骨,河南府的衙役在指挥着雇来的民夫,将这些已经冻僵了的死尸搬到牛车上,拉到郊外去掩埋。
李从珂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今年在河中搜刮了不少的钱粮,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饥民,朝廷究竟把这些钱粮花到哪里去了?
阳凉关被北军修筑的十分牢固,根本打不下来,河中通往晋阳的道路被北军封死了,想要攻晋阳,只能是从别的地方着手。李从珂屡次上书表示应当先图关中,可是朝堂里却是先收镇州和幽州的呼声比较高。
可是在年初定下攻打镇州的计划后,这将近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石敬塘在秋后与夏鲁奇在赵州对峙了不到一个月,双方连一仗都没打,就各自回军。
李从珂镇守河中,离晋阳最近,从过往的商队那里得到的消息较多,很清楚晋阳方面的实力在一天天增长着,不免看着有些替义父李嗣源着急。
这次回洛阳,他在面见义父后,定要痛陈厉害,让大家知道局势的危险。
李从珂带着亲军来到洛阳北门外,那守城的军卒见状大喊道:“来将止步,外将不可带亲军入城!”
李从珂听后大怒,举起手中的鞭子照着那军卒头上抽去:“把招子放亮些,某家的亲军你也阻拦?!”
城门口一下混乱起来,那当值的校尉从城门洞出来,见到是李从珂后连忙上前笑道:“镇帅莫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莫要让卑职为难。”
李从珂瞪着眼说道:“谁的命令?莫非是监国?”
那校尉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李从珂道:“是枢密使的严令,外臣不得带亲军入城,否则以谋逆论处。”
李从珂拿了那公文看了一遍,不禁怒道:“早听说那安重诲专权,操弄朝纲,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校尉道:‘职责所在,镇帅莫要叫职下难堪。”
李从珂道:“某不为难你,且待某家见到监国后,再重重参他一本!”于是吩咐自己的亲军在城外的驿馆住下,只按照要求带了十名亲军进到城内。
洛阳城内那些衣衫褴褛忙于生计的行人那早就看得惯了,打了半辈子仗,这老百姓的日子就从来没有见好过。
他没有回自家的宅院,而是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皇城门外,那下马后喊了一声:“河中节度使李从珂奉命回京,要面见监国,还请通报一声!”
当值的禁军有识得李从珂的,连忙向里面通报。
过了一会儿,内侍李邺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禁军指挥使赵弘殷。
李邺见到拱手李从珂道:“监国知道将军回来,喜不自胜,还在文华殿等着召见。”
李从珂正要跟着李邺往皇城里走,却听赵弘殷道:“这皇城之内,将军还是交出随身兵刃为好。”
“义父可是允许某带刀上殿的!”李从珂停下脚步,怒视着赵弘殷。
赵弘殷无奈道:“这是枢密使的规定,不光将军,就连两位世子也是如此。”
李从珂愈加恼怒:“这厮居然离间我们父子,早晚需寻个由头痛揍他一顿这才解气。”虽然嘴里说着,却也是把佩刀解下,交到赵弘殷手里。
李从珂本姓韩,他的母亲韩氏是李嗣源在河北时所抢的民妇,收作妾室,于是连同当年只有七、八岁的李从珂一同收入家中,虽是义子,却情同父子。这些年李从珂跟着李嗣源手下为骑军大将,作为先锋一路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当年胡柳坡一战,李嗣源见机不妙,率部脱离本阵,逃到了黄河北岸,却不料晋王李存勖在最后反败为胜,又因为周德威父子阵殁,正自恼恨异常。也幸赖李从珂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立下大功,才让李嗣源免受惩处。
这次魏博兵变,也是李从珂首先率军来投,又在前面连克汴梁、荥阳关,和石敬塘两人为李嗣源入主洛阳立下大功,现在却没想到安重诲这个只会在帐下出主意的却在操弄朝纲,间离他与李嗣源的关系,怎么能不恼恨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