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儿女、各种亲戚、城内的高级管事、千人首……还有城卫军统领枯齿。
台下,密密麻麻是人。
平民。
城内值守的城卫军约有五千,枯齿这段时间力扩军,正规部队增加至八千人,后备力量约为五千。改头换面的冒牌厨师们用麦角菌放翻了三千多人,这是城卫军中的绝对主力,随着天浩率领主力破城,剩余部分连冲带杀,不到一个小时彻底解决战斗。
曲齿和长风带着士兵在广场周围维持秩序,旭坤和天狂带领两千名战团成员站成两排,从广场最前面开始,手里拿着匕首,摸着人头,用冷漠凶狠的声音对跪在地上的狂牙城平民发布命令:“割开你的手掌,向伟大的磐石城主发誓效忠。”
肯定有人不愿意。
结果很简单,站在旁边的牛族战士直接抡起长刀,不假思索将整颗头颅当场劈飞。
天狂连看都不看倒在血泊中尚在抽搐的无头死者,径直走向下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
愿意流血发誓的豕人均得到优待。他们被带到广场对面,得到一份足够吃饱的食物。
碎齿带着一个战斗小队站在平台上,从左往右,依次按住跪在那里的大人物,一个一个杀。
天浩不赞同用刀子捅心窝的做法。他一直认为杀人就要干脆利落,只有人头落地才能让生者感到恐惧。所以碎齿带领的行刑小队装备优良,配备给他们的长柄战刀钢火很不错,接连砍了好几颗人头,锋利的刀刃丝毫看不出有缺口迹象。
沙齿看见老婆被杀了,儿子和女儿也死在这些残暴疯狂的敌人手里。
枯齿一直在破口大骂,他的遭遇比其他人更惨,临死前被割掉舌头,碎齿故意把他留到最后,等到跪在地上那些人的头颅统统砍下,这才带队折返,像对待牲口那样将他按在地上,踩上一只脚,战刀高举过头,劈斩而下。
沙齿脸上满是泪水。
他一直在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不要杀我,我是城主,是贵族!”
“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是豕王的长子,我的母亲是王后,求求你们把我放了,他们会给你们赎金。”
“我不想死,你们不能这样做……”
赎金什么的天浩不感兴趣。他早已派人搜过城主府,找到了大量黄金和白银,以及各种贵重物品。这次出兵的收益还算不错,沙齿毕竟是豕王的长子,城内仓库堆积着大量物资,主要是兽皮和矿石,虽说不值钱,却也是一种收获。
天浩缓缓走到沙齿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目光冷漠。
“你是城主,而且还是豕王的长子……”停顿了一下,他加重了语气:“所以你必须死。”
“为什么?”沙齿在绝望中颤抖。
“因为你身上只有一件东西对我有用。”天浩对巨大的战争收获很满意,也有足够的兴趣在沙齿这里消磨一些时间。很随意地抬手指了一下沙齿的前额:“我们之间的仇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失,何况你的家人都死了,你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需要平民,而不是贵族。”天浩转过身,用感慨的目光望着台下多达上万的密集人群:“你的人头是对他们最好的震慑。未来的某个时候,他们也许会心生不满,想要反抗,但只要想想今天这一幕,我连城主都敢杀……呵呵……他们又算什么?”
身材高大的碎齿大步走上前,一把按住沙齿的肩膀,带着说不出的凶狠与快意,挥刀砍下。
赤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大车上,双手被反绑,周围都是人。大部分是步行,他们跟随车队往北走,神情很是古怪,介于希望与麻木之间。
碎齿肩背长刀走在车架右侧,偏头看了他一样,随口道:“这一觉睡得怎么样,还舒服吗?”
赤鼻挣扎了一下,发现被绑得很紧。一种不妙的预感在身体里发芽,他用力咽了下口水,努力睁大双眼瞪着碎齿,同时在脑海里极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良久,他发出惊异愤怒的咆哮:“你是敌人?你是那些叛变的豕人?”
他听说过有些豕人叛变投敌,只是以前从未见过。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碎齿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不好好感谢我,反倒嚷嚷着说这种话……啧啧啧啧,以后不准再说了。”
赤鼻被他说得心里一阵发慌,本能的想要跳起来逃跑,却无法改变半固定坐姿。他神情惶恐不断观望四周,看见前后都是延伸出几里长的黑色人龙,还看到一辆辆被牲口拉运的车辆,包括很多熟悉与陌生的面孔。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不自觉用上了“我们”这个词。
“去磐石城。”碎齿的表情很悠闲:“那是我们的新家。”
“那狂牙城怎么办?”赤鼻虽然样子凶恶,却很年轻,本能的有些恐慌。
“狂牙城已经不存在了。”碎齿平静地回答:“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
根本用不着问,这只是赤鼻心里的自我挣扎。恐惧越来越强烈,他感觉很多东西正在远离自己,干脆仰靠着半躺在车上,望着头顶湛蓝色的天空,目光迷离,思绪随风飘荡。
“要不要我把你解开,下来走走?”碎齿发出善意提醒。
赤鼻缓缓转过头,呆滞的目光深处有一丝凶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沙齿是你们的王,也是狂牙城的城主。”碎石举起粗壮的右臂,炫耀地在赤鼻眼前晃了晃,答非所问:“我砍了他的脑袋,用他的人头做了个碗,有机会咱们约着一起喝酒。”
城主?
部族之王?
这些事情距离赤鼻太远了。
他还没有忠心到为了一个死人殉葬的程度。
碎齿是个爽快人,他拧开捆绑赤鼻手腕的铁丝,把他从车上放下。
“跟我走吧,去磐石城,好好过日子。”也许是觉得这句话蕴含了过于丰富,令人容易产生误会的猜测,碎齿补充道:“我没撒谎,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
赤鼻活动着被勒出道道红印的胳膊,保持着戒备,皱起眉头问:“他现在在哪儿?”
“死了。”碎齿扭了一下嘴角,这问题触动他内心深处一些不好的回忆:“他跟着雇佣军去打仗,受了伤,其他人把他给分了。”
赤鼻用力抽了抽鼻子,情绪有些低落:“都是粮食闹的。”
“跟我们走吧,磐石城是个好地方。”碎齿再次发出邀请。
赤鼻没有回答。
但他没有转身逃走,也没有停下脚步。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问:“在城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我那块饼?”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碎齿足足思考了两分钟,才慎重给出答案:“我看你一直都吃不饱,就多给了你一块。毕竟……你长得像我兄弟。”
赤鼻满意地点点头。
他永远不会知道真实的答案。
碎齿也永远不可能告诉他。
其实是因为你太高太壮,我担心一块饼子里下的药分量不够,闹不翻你,所以才给了两块。
老祭司早早就站在磐石城的高塔上,远远看见地平线上缓缓蠕动的黑色人群,连日来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变得狂放起来。
“我们赢啦!我们的人回来啦!”
风一般的消息迅速传遍城,提前做好各种准备工作的人们蜂拥来到城市入口,一双双眼睛里透出惊喜,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队伍。
折损消耗,加上沿途从其它村寨掳掠而来的人口,磐石城的总人口经此一役突破了十万!
庞大的城市再次变得拥挤,按照图纸规划的新增建筑沿着城市外围不断扩大。
天浩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当天夜里召集磐石城所有高层人员,紧急商议后续政策。
“安定人心是首要任务。还是老办法,城内不设万人首,城主以下只有千人首。从狂牙城过来的这些豕人俘虏部打散重编,十人一个小队,百人一个中队,有家户的另外计算,由我们的人负责进行规则化教育。”
让一群野蛮人学会在规则框架下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天浩为此准备了多达三千人的惩戒人员。套用文明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武装警察”。
惩戒人员权力很大,他们以小队模式在城范围内巡逻,无论何种形式的违规事件,发现一起处理一起,如果有人真是强悍到连杀头都不怕,尽管可以试试。
决不能对任何俘虏给予怀柔,必须在第一时间用强硬姿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服从”。人类思维存在着妥协概率,如果第一次犯错处以较轻的惩罚,潜意识会认为再犯同样错误接受的惩罚级数有可能降低。
“初犯轻罚,再犯重惩”是文明时代的做法,但并不适用于北方蛮族目前的社会框架。
讲人权是没有用的,天浩只需要他们服从。
豕人战俘们聚集在广场上,他们惊叹于四周高大的塔楼,对坚固的砖石建筑表示赞叹。这里不同于任何一座豕族城寨,几乎看不到木制建筑,平整的地面异常坚硬。北方蛮族很早就知道如何使用泥灰(初级混凝土),但豕族是个例外,即便是已经被毁的狂牙城,也只是用传统的重物夯实方法平整地面,根本像现在这样,大面积使用泥灰铺地。
按照从狂牙城至磐石城行军路上排定的顺序,十人首们开始领人。并不是强制规定每十人为一队,基本上以家户为单位,超出或少于十人的情况都有,通常做法是“逢九补一”(单身未成家男女),等到自然繁衍,该户人家新增成员,再视具体情况进行删减,组成新的十人编制。
半军事化管理在目前状况下很有效。磐石城外敌太多,随时可能遭遇外族进攻。半军半民的做法可以维持强大的军事力量。以这次对狂牙部的军事行动为例,真正是做到了民皆兵。
居住空间不足一直是困扰天浩的大问题。他对此也很无奈……扩张速度太快了,各种突发事件总是打乱预定计划,但总不能因为房屋不够就停止战争。机会稍纵即逝,各种不足只能留到以后逐一弥补。
接下来,是所有战俘最关心的食物问题。
他们很幸运,磐石城有充足的粮食储备。
对盖伦帆船的仿造一直没有成功。虽有图纸,却不能依样画葫芦,文明断层导致牛族工匠在数学和工程方面产生了缺陷。船坞连续建成了五艘帆船,在下水试航过程中出现了种种问题,导致侧翻。所幸是沿着海岸航行,人员伤亡不大。
一次次事故积累了大量经验,现在船坞平台上正在制造的新船技术点不断得到修正。天浩从未催促过主管元凯,他知道这需要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同时建造的船只均为平底,只能在近海使用。目前渔场所属各型船只多达六十艘以上,天浩抽调精干人员驾船出海捕鱼,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训练水手。
鱼汤的鲜美,盐的咸味,构成了新加入磐石城豕人们的幸福生活。
赤鼻端着比自己头还大的土碗,用筷子夹起大块鱼肉,吃得满嘴流油。
他终于相信碎齿没有撒谎欺骗自己,这家伙的确有一个外貌与自己相似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对死去亲人的思念,碎齿在狂牙城的时候就一刀把自己宰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能吃上如此美味的食物。
在豕人的印象当中,油和盐是如此珍贵。
临时架设的大锅里炖着鱼,浓烈的香气笼罩城。每百人为一个单位,群聚在土灶周围,眼巴巴看着掌勺的牛族人把一个个空碗装满。
是货真价实的鱼,没有掺杂使假。浓汤表面浮泛着厚厚一层油,光是看看就忍不住直流口水。
坐在赤鼻身边的几个老人一直在哭,边吃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