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雄性象征物和双脚的磊志依旧被绑在粗木桩上,发出不似人声的惨痛哀嚎。
天浩觉得自己的涵养比过去好多了。遇到事情虽然愤怒却不会大声咆哮,其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有理不在言高。嘴上说一万句恐吓威胁的话,比不上直接捅过去的一刀子。
“不管是谁动了磐石寨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他带领全副武装的军队,带着几十辆满载粮食的大车,走了。
阿菊得到了五百公斤麦面的补偿。
她不顾伤痛,跪在天浩脚下感激涕零。老娘在旁边搀着她,憨厚的大哥也跟着妹妹跪了下去。一家三口流着眼泪,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没有来到磐石寨以前,老娘对阿菊的话半信半疑,大哥也不怎么相信。谁能想象真有这么一个愿意为了手下村民拼命的寨子头领?谁能想象磐石寨这边真有宽敞的石头新房?何况这里粮食丰足,有盐,还有甜甜的苹果干?
宣传的重要性,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清清楚楚体现出来。
章浦寨的人带着麦子来了,说是要换些盐巴,还有鱼干。
青龙寨的人也来换盐,他们同时也对苹果干表示出浓厚兴趣。
平林寨的人想要腌鹿肉,那东西很好吃,滋味儿香美。
放出去探亲的女人都回来了。这完全得益于拒绝承认失败,心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的环车寨头领雄奎。他暗地里联络了周边的多位寨子头领,邀约对方联手对磐石寨发起进攻。虽说大家都同属于一个部落,都是雷牛族的一份子,可实际上,部族首领对治下各村寨的控制力很是松散。无论雷牛族长还是牛族之王,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比如战争,才会对治下村寨下发号令。平时各寨之间的矛盾都是自行解决。只要不是叛乱谋反这种涉及到统治基础的严重问题,上位者不会计较村寨之间的小规模械斗。
对于雄奎的建议,的确有人动心。
有资格做到寨子头领的人,绝不会是傻瓜或白痴。他们悄悄打听过雄奎与天浩之间的矛盾,知道了发生在环车寨的所有故事。男人之间的交心往往很简单,一顿烤肉,加上一点盐巴,粗豪直爽的野蛮人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痛痛快快说出来。的确有那么一点儿显摆的意思,当然如果有酒效果会更好。但是那玩意儿属于奢侈品,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只要了解个大概,也就够了。
牛族领地内各个城寨的金属锻造工艺都差不多,盔甲武器质地都很精良。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也有。
可是磐石寨的人居然会摆军阵,而且号令严明,这就不一样了。
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环车寨在那次械斗中伤亡惨重,反观磐石寨这边却毫无损失。雄奎这个老东西空有一身蛮力,智力方面明显不上档次,白白赔付了多达好几吨的粮食,到头里还被人家把惹事的男人绑在木桩上,制作成可怕的鲜血标志。
谁也不会知道磐石寨的军阵其实是做做样子。若论真实战斗力,其实与过去没什么区别。天浩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费了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用圆圈和三角把一群野蛮人训练得能整齐排列,服从号令,让所有人穿着盔甲站成一排。可如果贴身近战,他们立刻一哄而散,单打独斗,根本谈不上什么军阵配合。
马屎表面光,就是这样。
若要真正磨合,让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互为配合的战士,还需要更多的训练。
派去磐石寨交易的人都说了,那里的村民最近都很自豪,嚷嚷着什么“谁敢动咱们磐石寨的人,老子就剁了他全家。”
还有那个叫做天浩的年轻头领,脸上笑眯眯的,动起手来狠得吓人。
最令人无法理解就是那次矛盾起因只是一个叫做阿菊的女人。谈不上国色天香,普通得实在不能再普通。就为了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婆娘,磐石寨的年轻头领竟然带领全寨六百多人正面硬杠环车寨,把雄奎那个老鬼揍得灰头土脸。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狠人。
狠人同时也是被大多数人所警惕,为之戒备,想要除之后快的那种类型。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炸弹,总觉得不安全,很危险。
可是从不同渠道反馈回来的消息,让各个寨子头领对此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所有交易都表明磐石寨的人并不傲慢。无论任何项目的交易都很公平。没有仗势欺人,没有缺斤短两,也没有人多势众就对外来贸易者强买强卖的霸道行为。尤其是那位年轻头领天浩,他甚至主动出面主持公平,对己方寨子里一些在交易中占小便宜的人当场斥责,严重的还公开实施鞭刑。从他嘴里喊出来的口号也的确打动人心:公平交易,绝不欺骗老人和孩子。
其实应该是“童叟无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野蛮人没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
没人再理会雄奎的撺掇。磐石寨的确物产丰富,令人为之垂涎,可伸出爪子的同时也要想想人家手里握着刀枪。六百名可以组成军阵的武装人员,这是一个无论对谁都充满了威慑力量的数字。
雄奎是个外表蛮横,实际上没卵蛋的怂包。如果他当时不顾一切带着寨里的人冲出去拼命,立刻就会发现磐石寨的军阵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以前如此,现在是这样,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磐石寨优待女人”的流言,开始在各个村寨里传播。
在那里,能吃饱饭,有衣裳穿。
在那里,肉有咸味,还有甜甜的苹果干。
在那里,女人每个月来那种事情的时候,寨子头领和管事都会酌情减轻你的工作。遇到怀孕生孩子,还会额外给你更多的营养品。
神灵作证,这在任何寨子里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孕妇挺着大肚子在田地里干活的比比皆是,很多孩子甚至就在田间地头里诞生,男人觉得这很正常,女人也不觉得这是一种悲惨。可是作为当事人,女人都希望得到关照,得到爱护。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堂”。在对比产生幸福感的前提下,你的舒适生活就是我的向往,你的居所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
还有就是磐石寨的年轻头领,听说连丑陋到极点,腰身瘦不拉几,身上松垮垮没几两肉,胳膊腿脚细得跟麻杆没什么区别,小屁股一看就是不好生养那种类型的女人也能伸手,晚上搂着能睡下去……啧啧啧啧,想起来就令人头皮发麻,恶心想吐。
这是好事情。
他连那种其丑无比的女人都不放过,对于别的胖乎乎,圆滚滚,粗壮壮,孔武有力,五大三粗的美丽女子,肯定是饥馋无比,随时见了都流着口水。
秋天快要结束,寒冷的季节即将到来。
这注定了是个人心躁动的冬天。
雪花飘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天浩低头注视着拿在手上的一把野草,看得非常仔细。
这种草叫做“黑麦冬”,文明时代很常见。
不是真正的黑色,而是草叶呈现出浓密的墨绿,近似于黑。
绿油油的叶片狭长肥厚,用手指掐开,断面上立刻流淌出散发着浓烈青草香味的汁水。草茎长却并不坚硬,它们保持着很强的韧性,植食类动物很喜欢,将其当做主食。
天浩很重视干缩人头遗留的信息。从环车寨回来后,他就加大了对北方区域的探索力度。
北面山区的庞大巨角鹿群是探索重点。天浩一直很奇怪,如此庞大的鹿群究竟是靠什么维持种群?
他在山区边缘找到了这种外部细节与文明时代没什么区别,只是整体形态变得巨大,增加了近四倍以上的黑色麦冬草。
整个山谷,包括周边山坡上长满了这种草,绿油油的,随着寒风吹拂形成一片片波浪,起伏不定。
天气虽然寒冷,它却丝毫没有枯黄的痕迹。
夏天的时候,天浩就来到这里观察。那时候的草叶颜色与现在一样。
它显然已经适应了冷热气候变化,四季常青。
这是巨角鹿的最主要营养来源。
山坡和山谷的面积不大,正常情况下,多达数万头巨角鹿只需要几天就能把这里所有的黑麦冬全部吃光。
天浩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失去水分的枯萎草叶。
这是三天前从同一个位置摘取的黑麦冬。
对比了一下长度,都是从根部掐断,两者没有区别。
那里位于巨角鹿的进食区,它们从不放过任何可以啃进嘴里充当食物的绿色。
这意味着从文明时代存活至今的黑麦冬拥有强悍生命力。就像野蛮生长的韭菜,一刀子割下去,用不了多久又会长出来。其中间隔被缩短到令人恐惧的程度,三天,甚至两天。
怪不得巨角鹿群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