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新一年的美好祝愿,需要外出打拼的人,一般都会选在初六或者初八这样的日子出行,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大年初六的早上,当冯家冲,都还笼罩在酒肉香气里的时候,塆前面的路上,一辆接一辆的,停好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辆车。
塆里的人,几乎都挤在路两边,妈妈提着儿女的行李,帮着送到车上,爸爸则嘴里叼着烟,手里提着一挂鞭炮,站在一边,高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管什么年代,不管多大岁数,临行前妈妈的嘱咐总是少不了的,不过,和以前送儿女出去打工时说的话不一样,那时,孩子们出去,有些甚至都没有固定的去处,只能到了那边再找工作,妈妈要叮嘱的话太多。
现在,这一批出去的,不是在外面开店做生意,就是在嘉盛的各个公司里上班,稳定又安全,妈妈们一般也就叮嘱两点,一是好好做事,别学坏,二是省着点花钱。
梅秋萍也一样,虽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还是拉着一对儿女在叮嘱,冯玉萱一听妈妈又说她个人的事,马上不耐烦的钻进车里,“年头说到年尾,就不能让我消停几天吗?”
要不是现在还是初六,旁边又这么多人,梅秋萍真想对着她头上来一巴掌,这孩子,今年都24岁了,自己怎么都还不着急吗?
好在儿子让自己省心,她帮冯一平理了理衣领,“妈也没有多的要嘱咐,就一句,事情再多,也不要太累着自己,记住了吗?”
“妈,我怎么会累?你看看我,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壮。”
“你累不累,妈知道,”梅秋萍说。
眼前这么富足热闹的场面,这大变样的村子。虽然大家都把功劳归功于她和冯振昌,但她清楚,要是没有儿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怕是和以前一样,还有些人家,连过年打年货的钱,都紧紧巴巴的。
“恩,妈,我记住了!”冯一平点点头,“你和爸,闲的时候,带着外公,到首都住些日子。”
“上半年肯定去。”
儿子要去美国当交换生的事,他们已经知道,虽然到时离得远,不过,这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她和冯振昌,都很支持。
但是,冯一平说,搞不好,今年春节都没时间回来。他们自然想在儿子去美国之前,多些时间和他在一起。
“上车吧,今年,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
如今,其它的事,她都不在意,只要两个孩子平安就好。
“你和爸也一样,那妈,我上车了。”
冯玉萱这时也对梅秋萍叮嘱了一句,“妈,你的急性子,估计是改不了,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话,每天睡醒的时候,不要起得太急,在床上先躺几分钟,”
梅秋萍他们,现在一年体检两次,冯振昌各方面都还好,她其实也还好,就是血压有些偏高。
回家前,冯玉萱收集了些资料,也请教了几个医生,给妈妈列出了哪些吃的需要忌口,以及平时需要注意哪些事。
冯宏兵妈妈这时也嘱咐完儿子,走到前排,“一平,玉萱,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麻烦你们俩多照顾着点宏兵,”
“放心吧嫂子,”冯玉萱说,“宏兵现在厉害得很,你不用担心,”
而和冯文两个一起,坐在商务车后排的冯宏兵,看着也在车上的刘媛媛——邻居冯家升的那对姐妹花外甥女里的老大,笑着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声,“妈,你回去吧,”
他妈妈让开,冯文的妈妈又补上她的位子,“一平,玉萱,冯文你们也帮着看着点,要是做事不用心,你们该罚罚,该骂骂,你们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我叫他爸好好收拾他,”
冯一平听了,觉得这话,咋这么耳熟呢?一想,好像以前送自己到学校报名的时候,爸爸对班主任,说的就是类似的话。
冯文就没有冯宏兵烦恼,笑嘻嘻的说,“我工作用心的很,你说是不是啊一平,”
最后,冯家升老婆免不了要来嘱咐几句,“一平,玉萱,媛媛和丹丹,一个在省城,一个在首都,还是要你们俩帮忙看着点,她们两姊妹,人勤快,就是太老实,你们要是有工夫,帮忙多提点着点,”
“一定的,”冯一平说。
“舅妈,你放心吧,一平他们,对我们挺照顾的,”刘丹丹说。
“那你要记得,要把公司的事,当自己的事一样,”
大人们的叮嘱,总算告一段落,冯振昌率先点起了文华用竹竿挑起的鞭炮,就像是一个信号,路边的爸爸们,纷纷用手里的烟,点燃了鞭炮,霎时,几十挂鞭炮同时炸响,绝对比大年三十的早上还要热闹些。
冯一平朝路边的爸妈挥了挥手,只见到爸妈张着嘴在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不过他们脸上,都是很幸福的笑。
父母们,和那些在村里以及镇里上班的年轻人,直到那车队,翻过了村部后的那座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才说说笑笑朝家里走,他们,还可以闲散两天,村里和镇里的工厂,都是初八才上班。
回到家里,冯卫东对老婆说,“有些事你不懂,以后别在一平和玉萱的面前,让他们照顾宏兵,”
“怎么不能说?”冯宏兵妈妈不服气,“他们从小就是邻居,宏兵这两年做得也不错,让他们照顾一下,给宏兵提个主管,怎么不行?”
“所以说你个婆娘不懂,别说一平现在管着那么大的公司,就是我们酒厂,办什么事都要按制度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懂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一平既然是大老板,这样的事,他还做不了主?”
冯家升感觉跟老婆扯不清这个问题,“总之一句话,以后在他们面前,这样的话少说,一平他们,也都是念旧的人,适当的时候,肯定会照顾,但是你老这么说,就像是在逼他们一样,知不知道?”
今天是初六,拜年客依然不少,四叔的大舅子,一大早就来了,初二的时候,他儿子和女儿,就来拜过年,再说,也没有兄弟给姐姐姐夫拜年的道理,四叔夫妻俩,也搞不清楚他是想干什么。
借钱吧,也不会,他家日子过得可以。
肖孟奇想着刚才的那一幕,真的很眼热,喝了一杯浓茶,对姐姐和姐夫道明了来意,“振昌三哥家的大姑娘,还没有定亲吧?”
“没有,”四叔也不以为意,前几天,为了这事,他也帮着做了冯玉萱的工作,“玉萱啊,现在一直说不急,我估计啊,她现在眼光太高,”
“那哥你觉得,国福怎么样?”肖孟奇说,国福,是他的儿子。
四叔一下有些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国福?”他抬高了声音。
忙着准备中午招待客人的饭菜的四婶,听到弟弟的话,也凑了过来。
四叔把茶壶在火塘边的砖上一顿,“你就收了你的算盘吧,莫作这个指望,”
李孟奇没想到姐夫这么坚决,“国福也不错啊,”
四婶听了,也有些心动,“是啊,国福比玉萱大两岁,人长得仪表堂堂,也老实,你别说,我觉得还行,”
“还行?长得好顶什么用?老实,有多老实?你别瞎插嘴,去做你的饭去,”
“说一下怎么了,”四婶嘟囔了一句,不过,在家里,四叔一直很权威,四婶其实也真的拿不了主意。
“国福是初中没毕业吧,”四叔问。
“是,三哥家的姑娘,不也初中没毕业吗?”
“那说因为当时家里没钱,读不起,我们就说现在,玉萱管着上百家店,手下大学生就二十好几个,国福呢,还在南边打工。
所以这事,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都不要想,提都不要提,实在点,我跟老三说一声,让他给国福在省里找个工作还行,”
李孟奇还想分辨什么,四叔一摆手,“你别说,我也不想听,你要是为这事来的,等下就回家吧,记住一句话,这事你烂在心里就好,跟谁都不要提,别搞什么风言风语的出来。”
李孟奇泱泱的走了,四叔低声说四婶,“你弟弟昏了头,你也跟着昏了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