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诸葛亮闻报大军后部已在赭圻山附近建好营地,当即下令全军退往赭圻大营,离开前,诸葛亮最后望一眼春谷方向。
周瑜修筑的春谷防线以春谷城为基,于中洲、鹊屿、赭圻等险要处设戍筑垒,固守不战,强行攻打,不知要死多少健儿。好在诸葛亮不必为此烦忧,只需静静等待丹阳变天即可。到时丹阳举兵于内,则春谷不战自溃。
接下来几日,诸葛亮、刘宗虽屡遣大舰、轻舟,冲击江东军津垒、水寨进行挑衅,但却没有更进一步行动。
荆州军的异常,令周瑜不由心生警惕,要知道荆州军可是不宣而战,突然袭至,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周瑜自己,可荆州军到达春谷后,反倒不急于进攻。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周瑜首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麾下诸将,因为他突然想起诸葛亮之前信中曾谈到,江东军人心摇动,或许有人被楚军策反,心生贰意?尤其诸津垒守将,若里通外敌,放楚军入内,后果不堪设想。
事关全军生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在周瑜着手准备暗中排查时,一篇从宛陵发出的檄文,揭开了最终谜底。
孙翊被杀!
宛陵反叛!
大帐之中,不管是三世老臣,沉毅有谋的程普,抑或士大夫出身,有容观风度的吕范,听闻噩耗,皆大惊失色,难以自持。
其余众将就更不用提了,甚至有孙翊部曲出身,伏地嚎泣不止,闹得大帐内鸡飞狗跳。
“砰!”眼见帐中乱象丛生,周瑜不禁面露愠色,拍案而起,大帐内霎时间为之一静。
周瑜目光如电,直刺伏地大哭者,呵斥道:“今我等前有强敌,后有叛乱,形势危急,本督召诸君前来,乃是为共商对策,以挽危局,足下此时却效小女儿姿态,哭泣无节,乱我军心,当真以为本督不敢杀你么?!”
哭者大骇,急忙收泪叩头,向周瑜请罪道:“小人乍闻故主为贼人所害,一时情难自禁,望都督恕罪、望都督恕罪……”
众将这时全都回过神来,纷纷为其说情,此人尽管举止失态,对孙翊却是一片忠心,大敌当前,不宜妄杀忠臣义士。
周瑜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本就不以严猛治军,随之借坡下驴,免其死罪,将其逐出大帐。
大帐内恢复清宁,周瑜重新坐回帅位,问众将道:“诸君现在可定下心来?”
与周瑜并坐的程普闻言深感汗颜,面对如此险恶局势,周瑜依然能够镇定自若,不急不躁,相比之下,自己却是差远了。
被周瑜这小儿辈强压一头,曾令他耿耿于怀,程普自恃年长久将,数陵侮之,周瑜却折节容纳,不与计较,程普非亦心胸狭隘之辈,渐渐不再与之争气。
程普为人素有计略,又是右部督,当先建言道:“宛陵不止是丹阳郡城,更是江东之枢纽,其西及吾军之背,东抵吴、会之地,落入贼手,江东危矣!我等应立即出兵,夺回宛陵!”
吕范却持有不同意见:“妫览、戴员皆吴地英俊才士,非无能之辈,二人以报仇为名,引楚军为援,刺杀丹阳,夺占宛陵,计划之周详,行动之隐秘,绝非仓促起念,必是图谋已久。
现妫览、戴员尽得丹阳军资财货,招降纳叛,据守坚城,我等出兵少则不足以夺回宛陵,出兵多则恐为楚军所趁,届时顾此失彼,或有全军溃败之险。
不如留少量人马坚守春谷,阻击楚军,大军退至石城、当利一带重新布防,如此一来,既可避免两面受敌,亦可与讨虏(孙权)互为犄角,以抗楚军。”
两人一个主张夺回宛陵,一个主张暂避锋芒,各有各的道理,帐内众将亦分成两派,争论不下,最后不约而同看向周瑜。
“本督亦赞成程公之论,宛陵乃至重之地,不容有失,必须尽快夺回宛陵!”周瑜毫无意外的站在了程普这边,吕范的策略太保守了,非但不救宛陵,还要弃守春谷,周瑜根本不作考虑。
左右部督意见一致,吕范等人就是再不认同,也只能接受。
陈武高大威猛,出于众人,向周瑜请战道:“都督,末将愿率兵前往宛陵,讨平叛乱。”
陈武不仅英勇善战,且为人仁厚好施,善于抚众,又是庐江老乡,周瑜对其深为器重,只是陈武更适合担任前锋、偏将之属,由其主持方面,周瑜着实有些不放心。
黄盖紧随陈武之后出列:“都督,末将亦愿领兵往讨叛逆。”
黄盖深通兵法,智勇兼备,倒是足以担此大任,不过周瑜心中亦不无疑虑,黄盖虽为江东老臣,却是荆南零陵郡人,其安家江东,其族仍居零陵,从属于刘景,黄盖会否受到影响,心向刘景?遣其前往,一旦倒戈……
也不怪周瑜心里疑神疑鬼,既然以信义立世的太史慈都能投降刘景,黄盖又有何不可?
程普见周瑜不应陈武、黄盖之请,反而看向自己,哪还不知其意,环顾帐中众将,确实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选了,当即擐甲而起道:“还是老夫去吧。”
周瑜倍感欣慰,道:“有程公亲自出马,本督再无忧矣。”接着又问道:“程公需要多少人马?”
“五千。”程普沉声回道,少于五千,不足以夺回宛陵,多于五千,则会对春谷防线造成影响,五千不多不少,刚刚好。
周瑜立即答应道:“好,五千就五千。另外我会传书全都尉,催促其尽快领兵南下,与程公会合。”
程普点点头,不甚在意,驻守石城的丹阳都尉全柔麾下只有千余人马,就算倾巢而出,也对他帮助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
兵贵神速,程普当即辞别周瑜,带着黄盖、宋谦等将行出大帐,召集部曲,奔赴宛陵。
与此同时,诸葛亮以甘宁为大将,魏延为前部,妫整为向导,亦领兵五千,间道驰往宛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