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头戴黑漆高冠,身披宽袍厚裘,坐于座舰高高的尾楼之上,翻看着钟水乡的资料。
钟水乡以境内钟水而得名,钟水之西,即是钟水乡,隶属于长沙郡酃县,而钟水之东,则为新平乡,隶属于桂阳郡耒阳县。
众所周知,耒阳以治铁闻名,荆南四郡几十个县,只有耒阳一地设立有铁官。而新平乡,因境内出铁,乡中设有官营冶坊。
与新平乡只有一水之隔的钟水乡,其实也产铁,只是因为距离新平乡太近,受其影响,很难有所发展。
不过钟水乡大姓不少都有私人冶坊,不仅能够打造农具,也能够打造武器,子弟、部曲、宾客持之,据守坞堡,别说乡亭,就算是县寺,也奈何他们不得。
可惜他们碰上了刘景这个异数,逍遥的日子即将走到尽头了。刘景已经决定,平阳、钟水二乡大姓,他至少要打掉一半。
除了收其人口、资储,壮大自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将平阳、钟水二乡打造成酃县的大后方,异日他在酃县抗击刘表大军,他希望二乡能够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因此,二乡只能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刘景船队并没有兼程急行,而是以正常速度行进,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于次日午后,才悠悠抵达钟水乡。
在乡渡迎接他到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名钟水乡乡吏,以及五六名似是本地大姓子弟,褚方派出的信使也在其中。
褚方前日晚抵达平阳乡,休息一夜,于昨日中午即攻克龚氏坞堡。预计今日日落前,便会押解龚氏资货赶到钟水乡,与刘景会合。
刘景闻言顿时放下心来,龚氏坞堡仅仅只坚持了半天就陷落了,倒也没有太过出乎他的预料,毕竟龚氏五兄弟皆亡,族中子弟、部曲也是死的死,降的降,根本没有能力抵挡褚方的进攻。
随后,刘景将目光投向寥寥几名乡吏身上,面色温和地问道:“偌大一个钟水乡,就只有你们几人了?”
几名乡吏相视一眼,共推一人答道:“回禀明廷,之前龚、龚飞聚众兴兵,乡吏或附逆、或出逃,我们便是之前出逃者。”
刘景点点头,目光又是一转,几位本地大姓子弟见他看过来,当即大礼参拜,态度十分谦卑。
刘景将他们的姓氏记在心里,不管是出自真心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他们既然如此识趣,刘景自然会放他们家族一马。
刘景让王彊留守船队,率步骑二百余人进入钟水乡邑,马周、于征在入城后第一时间便接管了城防,如今乃是非常之时,不得不加以小心。
虽然相助龚氏的三家大姓王氏、潘氏、郑氏,部曲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可谓是元气大伤,多半无力再生事端,不过小心无大错,越是快要接近胜利的时候,越是不能疏忽大意。
在等待褚方到来的这段时间,又有几家大姓前来拜见刘景。其中还有来自平阳乡的,显然龚氏的灭族,给了他们极大触动,因此没等褚方到来,他们提前一步派人面见刘景。
刘景同样决定将他们从名单上划掉。
黄昏之际,褚方押送龚氏资货的车队,终于在钟水乡邑城外。
刘景亲自出城迎接,褚方身上的铠甲几乎没有破损,以他动辄冲锋在前的作风,可知在攻打龚氏的时候,并未遇到太多抵抗。
刘景笑着问道:“子平,此行还顺利吧?”
褚方颔首道:“很顺利,龚氏坞堡内已经没有壮丁了,尽是些老弱妇孺,仅仅一次进攻,就攻下了坞堡,反倒是先前打造云梯,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刘景并没有急于问收获如何,只要看看络绎不绝的辎重车队,就知道此次收获必然极大。
刘景拉着褚方入城详谈,同时大摆宴席,为褚方等人庆功,然而这只是迷惑他人的障眼法。入夜后,刘景让褚方和马周,各率数百人,悄然出城,分别突袭之前相助龚氏的郑氏、潘氏坞堡,由于此举颇为出人意料,当晚就顺利攻下坞堡。
翌日,王氏有了一定准备,面对褚方、马周的联手围攻,足足抵抗了两天一夜,坞堡才陷落。
至此,刘景南下以来,已灭四姓,钟水、平阳二乡,大姓无不震怖,再也不敢拖延,纷纷赶来拜见刘景。
当日晚,新到者总计十姓,刘景于钟水乡署内设宴款待,其等子弟、部曲,也都加以安排。
可案上食物渐凉,酒也一热再热,刘景却始终不曾露面。
有人小声嘀咕道:“明廷为何迟迟不至?我等好歹也是地方豪右,明廷竟然如此轻视我等。”
“禁声。你不要命了?龚、郑、潘、王之祸就在眼前,难道你也想为家族取祸吗?”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其他人也渐渐坐不住了,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十姓不由面面相觑。
接着,一队队手持弓弩、刀楯的甲士杀气腾腾冲入院中,十姓顿时反应过来,有两人果断冲出大堂,试图从侧方翻墙逃走,可惜尚未接近,就被弩箭射杀。
剩下八人,脸上皆露出惊恐之色,发一声喊,慌不择路的逃向后室。然而刘景既然设下杀局,岂能出现疏漏,后面同样有埋伏,单衣短刃的几人,一头撞上甲士的刀楯,顷刻间就被砍杀数人。
而今完好者仅剩下四人,他们狼狈的退回大堂,此时院外甲士已然涌入堂下,面对四面八方围逼过来的甲士,他们当场情绪崩溃,丢弃兵器,跪地请降。
不过刘景事先就已下令,此次不留活口,甲士自然不会心存怜悯,一拥而上,将他们压在身下,手起刀落,尽数斩首。
外面几乎与这里同时行动,马周带着众多甲士将十姓的子弟、部曲皆杀略一空,无一漏网。
杀死十姓后,刘景即刻派兵突袭其等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