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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深得恶人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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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起墨领到了四方将军印,一同领到手上的,还有两千兵马。柳巍峨没多说,他也没多问,各自心里都有本明谱,并不挑破,尽在不言中。

  通告三军还是要的,这是必须走的过场,免不了,也不能免。总得让大凉晓得帐中多了位剑仙将军,让江湖晓得一介武夫也能在大凉入侯封将。

  在大凉,军功是要用狄子脑袋来换的,没有例外。想往上爬,就得踩着狄子脑袋砌成的血淋淋阶梯一步一步攀上去,不枯万骨,哪里配成一将?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林起墨显然不具备那股子令人信服的杀伐气,便是登上点将台,拿起了那枚将军印,也照样是一副书生意气,与肃杀的军伍格格不入。

  军纪如山,便是眼中有再多的不屑以及瞧不入眼,照样落针可闻,绝无半点喧哗。

  林起墨扫视而过,一步踏出,点将台上的喝声如雷贯耳。

  “今日封将,即宣告天下,上至天沟,下至九幽,军帐之事,皆由我一人处置。领阵冲锋者,赏,临阵脱逃者,斩。”

  “塞外狄乱,半剑足矣去挡!”

  “今日既是封将,也立军状,一万颗狄子脑袋,必一颗不少的如数奉上。”

  “千军万马一将在,探囊摘颅有何难?”

  点将台上长虹贯日气冲斗云,点将台下两千声呼喝如海潮磅礴,一万颗狄子脑袋的账,没立借据,却比白纸黑字还要来的令人信服。

  这个不念书的读书人,很情理之中的高举起了手中将军印,且没听到半句不服的刺耳话。

  兵,不是摆来看的,领了将印就得做事,立了军令状就更应如此。

  林起墨认为边疆该热闹起来了,柳巍峨想法同样如此,两千兵卒交出去是他充分给予的信任,那道军令状便架起了相互信任的桥梁,于是大军开拔燕外就显得心照不宣了。

  伍白挽随军同行,这是柳巍峨的意思,林起墨没有同意却也没拒绝,默默装了回瞎子。

  劳碌命的周沽钧跑上跑下,忙得前脚不沾后脚,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从上至下被他闹腾了个底朝天,捉出了不少吃得膘肥体壮的大耗子,开膛破肚之后就是些上好的储钱罐,甚至比国库还来得殷实一些。

  没有征一粒米,而且没从国库请调一分一厘就集齐了阔绰军饷,真正把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得淋漓尽致。让柳巍峨由衷的叹了句好手段,很是服气,对这个不苟言笑行事总是一板一眼的读书人刮目相看。

  读书人敛财是件极容易的事情,所以说周沽钧这样的人是当不成清官的,有了书生意气就万事都难,要么告老还乡,要么锦衣玉食,或者要气节不要脑袋。

  所幸是位极人臣,脑袋保住了,气节也保住了。

  于是才有机会像割麦子一样,一茬茬的割去下面很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酒囊饭袋。读书人向来好使杀人不见血的刀,一纸赦令就能叫下面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就跟撒网捞鱼是一个道理,一次性捞光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得细水长流,大鱼捕了还得留些小鱼小虾,来年就又能再捞一网,循环往复,才能饿不着人。

  其实细细想来跟做生意是差不多的。

  燕甫王是没有半点意见的,恐怕就是两千凉军站在了脸上他也乐意装傻充愣,甚至笑呵呵的说上一句:“无垠燕土甘为大凉王马前卒。”

  你看,这就是装傻的聪明人了,可比装聪明的傻子过得要舒坦多了。

  这世道,不要脸才能过得好一些,想的少些才能过得自在些,脑子活络的人,大多都活得比较累,还容易死。

  两千凉军到底是没有站在燕甫王脸上,长驱直入一路向北,燕地大敞国门,任其驰骋,很有风度,为其他人做了一个好榜样。

  不管怎么说,这支铁箭射出去了,那就注定是要掀起些动静来的,而且不会小。

  小打小闹了二十余年的边疆黄土,也该闹出些大热闹了,那个劳碌命这回没有拦着。在他看来,醒箭是很有必要的,最好能一箭惊醒梦中人,将那股乱麻串成一线,才有机会做那众志成城的功夫。

  林起墨就是枚上好的箭头。

  所以江叔子是不乐意进朝堂的,这种勾心斗角比布局六国还要来的让人心力交瘁。尤其是周沽钧这种家伙,瞧上去忠肝义胆,做的也是忠肝义胆的事,就是教人心甘情愿的替他办事也能给出两个选择来,从来不玩强迫的把戏。

  一个叫同意,另一个叫不拒绝。

  这就很可怕了。

  作为老友,江叔子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那个卧榻的老将,并且两手空空没带任何东西。

  他确实是没有猜到这老驴脾气居然能跟那个浑身上下一百二十八个心眼的家伙尿到一个壶里去,很有些匪夷所思,所以顺便问上一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柳巍峨很坦诚,甚至回答的毫不忌讳,开门见山的表示他就是馋那位剑仙,没别的。至于周沽钧那狐狸是如何想的,他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一位剑仙,足以改变边疆格局,这就够了。

  他手头上不缺卫将军的将印,若那剑仙有天赋,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真从边疆领了泼天军功回来,柳巍峨是相当乐意封个车骑将军的,这种事上没有小气的必要。

  江叔子没打算掰弯老友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对周沽钧的七窍玲珑心又多了解了几分,既然柳巍峨这柄大刀当得心甘情愿他也就没去挑破,由着他自得自满去了。

  重症下猛药,没什么不对,身处其位搁在守国相民的立场上,或许江叔子也会做出跟那劳碌命一样的决定。

  脸皮可以丑一些,但事情要干得漂亮,便是过程中背些骂名,那也都是些无关痛痒不足挂齿的小事情了,偶尔做回恶人,是很有必要的。

  周沽钧深得其中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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