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吃了一惊,猛力地想要挣扎,他另一只手掏出小刀片,向着那个“体面人”抓着他的手腕的手扎过去。但那个“体面人”却出奇的灵活,他的另一只手闪电般的一伸,便捉住了他拿着刀片的手。两人人双手拉着双手,远远看去,倒像是大哥哥在教小弟弟跳华尔兹。
奥利弗立刻依着费金的交给他的技巧,提起膝盖就向着那个“体面人”的要害顶过去。那个“体面人”显然也早有防备,他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这一撞,但是奥利弗的绝招其实并不是膝盖的一顶,那只是骗人的,他的脚往下一落就狠狠地跺在了那个“体面人”的脚指头尖上。
那个“体面人”显然没料到会挨上这样的一下,他大吼一声,双手发力,便将奥利弗扔了出去。奥利弗被狠狠地摔在石板路上,全身疼痛。他努力地用手支撑着自己,一节一节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像木匠打开一把折尺一样。
而那个“体面人”人,这个时候也一点都不体面了。他一只脚站在那里跳,两只手都抱着另一只脚,嘴巴里还像被捅了一刀的猪一样乱叫。
奥利弗艰难地爬起来,趁着那个“体面人”还在哇哇乱叫,拔腿就跑。他几步就跑出了巷道,然后就一头撞上一个穿黑衣的警察。将那个警察撞得一个踉跄。
“混账东西!”那个满脸肥肉的警察大怒起来,随手抽出警棍,就照着同样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奥利弗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依照多年来形成的经验,奥利弗知道这个时候,求饶、哭喊、反抗什么的都是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双手抱住脑袋,全身缩成一团,尽可能地将柔弱的容易受伤的部位保护好,然后,然后就看警察老爷啥时候累了了。
那个警察怒吼着,先照着已经摆好了挨打的姿势的奥利弗一脚踹了过去,接着一警棍就斜劈在奥利弗抱着脑袋的手上。(事实上,奥利弗的这种标准挨打姿势从某种意义上,越发的让警察恼怒了,在他看来,能如此熟练地摆出这样的姿势的家伙,都是坏种,是贼骨头!)
挨了警察的那一棍子,奥利弗的右手顿时肿了起来。他咬着牙,闭上眼,一声不吭,等着雨点般的警棍继续落下来。
但是,奇怪的是,警棍并没有接着落下来。一只手抓住了警察的手,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但是奥利弗听不懂那声音再说什么。
奥利弗睁开眼,看到那个“体面人”正挡在他的身前,将一个手指头,直挺挺的一直伸到了那个胖警察的鼻子前面,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朝着那个警察破口大骂。
那个警察也完全没有听明白这个拦住他的人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楚那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质地最好的毛呢,而他的衬衣则是高档的丝绸制品。所以,虽然那个警察完全听不懂那个人在向他喊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惶恐的神色后退一步,然后赶紧向那位先生表示歉意。
哪怕他只是一个说着谁都听不懂的外语的外国人。但是看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那也说明,他是个外国有钱人。只要是有钱人,不管是英国的,或者是外国的,难道不值得一个小小的警察敬畏吗?要知道,一个外国有钱人,肯定会认识不少的英国有钱人,而英国有钱人……这还用说吗?
“先生……”那个胖警察磕磕绊绊的说,“……对不起……也许我冒犯您了……但是……对不起……我没听明白……您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这位“体面人”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愤怒地说的什么“你怎么敢这样毫无理由地践踏人权”,什么“你的警号是多少,我要向纪律监察委员会举报你”,什么“公安部和真理部都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统统都是鬼扯,因为如今,他并不是在法国,而是在英国。
“欺负一个小孩子,先生,我真为你感到脸红。”于是他便改用英语对那个警察这样道。接着他转过身去,却发现奥利弗不见了。刚才趁着这个体面人怒斥警察的机会,奥利佛赶紧跑了。
“先生,那个小孩,一看就是个小贼,真的,我向您保证,只有您这样的善良的人,才会被他的样子骗了,我向您保证,那小子就是个小贼……”那个胖警察赶紧说。
趁着那个“体面人”骂警察的机会,奥利佛一下子爬起来,转身就逃进了他刚才跑出来的那条小巷,他沿着小巷跑了几步,然后站住了。他看到,就在他刚才狠狠地踩了那个“体面人”一脚的地方,一本书正躺在那里。
那是那个“体面人”刚才正在读的书,在和他的搏斗中,这本书掉在了这里。
奥利佛捡起了这本书。他知道,书这东西,值不少钱。而且,费金老大也喜欢读书。他经常可以看到费金老大会在空闲的时候,一个人看书,或是抓着其他人,教他们识别一些最简单的单词。
奥利弗将这本书塞进了衣服里,然后沿着巷道向小巷的另一端跑去。
就在奥利弗跑走了之后,不久,那位“体面人”,法国驻英国大使馆二等秘书雅格·高楞先生也结束了和英格兰警察的纠缠。他摆出果然世界上除了罗马——不对,是除了法国之外都是蛮夷的态度,把那个警察狠狠地鄙薄了一番,然后便转回到刚才的那条小巷中,去找自己的那本书。
那本书不见了。
但雅格·高楞先生并没有太失望。那本书不便宜,但是和真理部给他的工资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而且作为公务行动的花费,这本书是可以报销的。当然,报销的流程有点长,很多时候,你需要等好久好久,但无论如何,一般来说,最多拖到圣诞节,你就肯定能拿到报销的钱的。(报销这类事情,很多时候,那些会计们总喜欢把它压到年底一股脑的处理掉)
奥利弗穿过小巷,走进了另一条街道,又走了一段,便到了衬裙巷。这是伦敦最后古老,也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在都铎时代,这里曾经是杀猪的卖肉的地方,后来纺织业兴起之后,这里一度成为了各种纺织品的市场,于是这里就有了这个名字。
但是这条老街太过狭窄,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店铺,而且和工厂中的工人们的居住区太近了,治安也不够好。毕竟,工人大多都是穷人,而穷人们在进行一些非法的勾当的时候,手段往往都不太讲究。
要知道,在这里,一个姑娘可能会为了半块面包而成为被伦敦警察重点打击的对象,(当然,警察们打击她们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行为有伤风化,而是因为她们竟然敢不向国王陛下的政府纳税)而男人们也完全可能为了一块土豆就把一把刀子插进别人的肚子里去;而这里的孩子呢,很多人都像那个胖警察说的一样,从小就是贼。
在这里,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女人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一个都不少。
有钱做买卖的商人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最见不得穷人们受苦的样子了。所以,他们就将市场搬到别的看不到穷人的地方去了,只留下了“衬裙巷”这么个名字。
如今的“衬裙巷”已经是伦敦最肮脏,最混乱,最没有安全和秩序的地方之一了,这类地方,甚至连警察老爷,轻易都不会进来。而这类地区,不管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贫民窟。
贫民窟中基本上没有警察,因为这里并没有需要警察保护的体面人。警察们一般不会到这里来,即使要来,也一定是一大群人荷枪实弹的进来。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混乱之地,这里一样有它的秩序,就像哥谭也有哥谭的秩序一样。
费金就是“衬裙巷”的秩序。如果你分别去向伦敦警察局的人,以及“衬裙巷”的居民打听费金的情况。那么你听到的消息会让你觉得这完全是两个人。
在伦敦警察局的人的描述中,费金就像是某种从父母们用来吓唬孩子们的恐怖故事中走出来的怪物。他会悄无声息的潜入别人的家里,然后将善良的男女主人捆起来,然后拿着刀子,用一个一个地砍掉他们可爱的小女儿的手指头威胁他们交出保险柜的密码。或者是将那些一些维护正义的警察,以及幡然悔悟,弃暗投明的前窃贼装进袋子,丢进泰晤士河。
但是在“衬裙巷”居民的口中,费金却是最大的大好人。他几乎就是圣诞老人的化身。甚至于,比圣诞老人都好。因为圣诞老人只在一个晚上问大家服务,而他却总会在大家最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
但是,即使是“衬裙巷”的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费金。
奥利弗就是少数几个知道能在哪里找到费金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