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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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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投机,于是便闭口不言。那白脸中年人恼恨唐朝多管闲事,一出手就是杀招,一掌拍向唐朝额头!掌风四溢,站在唐朝身后的郭校尉身体猛一哆嗦,明明是在火炉火盆齐备的酒楼大堂,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意彻骨,浑身冰凉,仿佛全身血液为之凝结!

  直面这一掌的唐朝也不太好受,这白脸中年人不知练的什么功夫,掌力阴寒刺骨,无孔不入,观其气象,已是登堂入室,功力大成!

  唐朝面沉如水,随手一抓,手中多了一柄透明的虚剑,一身剑意已攀至顶峰,蓄势待发!但是下一刻,唐朝手中的虚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现过。

  火盆里的火苗突然闪烁了一下,似乎有阵清风吹过,陈校尉眨了一下眼睛,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背对大门,面向唐朝,白脸中年人的倾力一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白衣人的背上,风声大作,白衣人的一头长发凌空飞舞,更显的他飘然出尘。只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身形也无丝毫晃动。

  白脸中年人迅速后撤,护在了那个年轻人面前,脸色凝重,嗓音尖锐道:“你又是何人?”

  突然出现的白衣人眉目如画,清秀俊雅,气质脱俗,如同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在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的冬夜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十分奇怪,但是更惊人的是他的身侧有一柄长剑,就那么诡异的静止悬空,纹丝不动。

  白衣人并没有理会身后如临大敌的白脸中年人,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唐朝,轻声开口道:“春水剑?”

  唐朝点点头,但是身体依旧紧绷,这个白衣人虽然没有一丝敌意,但是唐朝的心里始终保持着强烈的戒备,直觉告诉唐朝,如果这个白衣人想杀人的话,自己肯定拦不住!

  白衣人眼中满是赞赏,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雍山剑道,复兴有望啊!”

  唐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低声问道:“敢请教阁下是?”

  白衣人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沧桑,并没有回答唐朝的问题,而是当起了和事佬:“今晚的事,就这样算了,行吗?”

  唐朝看了一眼悬在空中的长剑,心中盘算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白衣人展颜一笑:“不错。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个人欠你一个人情,如何?”唐朝自然没有异议,同时挥手拦下了悄然而至的青禾。

  白衣人也注意到了青禾,挑了挑眉毛,轻声道:“有意思。”

  接着,白衣人转身看着那个年轻人,语气就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天冷夜寒,二位何不早归?”

  年轻人面色阴沉,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一枚盘龙玉佩,嗓音低沉:“雍京城里水这么深吗?随便来个人都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白衣人有点意兴阑珊,伸出手指点向了那个神情紧绷的白脸中年人,中年人怒喝一声,全身气机奔腾如海,翻涌咆哮,将两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结果白衣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直接刺破了他辛辛苦苦布置的防御,径直点在了中年人的眉心上!

  中年人的脑袋剧烈后仰了一下,后脑勺都快要碰到后背,整个人一连退了七八步,直接退到了门外,最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唐朝浑身颤抖,眼神炙热,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白衣人刚才那一指,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可落在唐朝眼中,那分明是一条大江,肆意横流,如同从九天之上飞流直下,扑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唐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眼酸痛,直欲流泪,急忙挪开了视线。

  那个年轻人更是不堪,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嘴角流下一丝血迹,他眼神惊恐,哑着嗓子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当年?晚辈姓李,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白衣人收回手指,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中年人,眼神清冷:“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回去吧,记着把他抬走。”

  年轻人如释重负,神情庄重的抱拳躬身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铭记在心,晚辈告辞!”说着俯身抱起昏过去的白脸中年人,迅速走了出去,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白衣人转头看了看不知所措的郭校尉,挥手道:“你们也走吧,记住,不要惊扰了百姓。”

  郭校尉连忙点点头,今夜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是不错了,抱拳向白衣人和唐朝行礼后,匆忙转身,低声命令所有北衙军士回营,秦公子一行人也趁机溜了出去,然后作鸟兽散,秦公子不忘记朝着面色惨白的甄颜夫人阴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本就心惊胆战的甄颜夫人更加楚楚可怜,失魂落魄,摇摇晃晃的远去了。

  杂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店里的其余客人急忙出门,顾不得掌柜的诚恳致歉。店里的伙计互相看了看,同时松了一口气,今晚的风波看来就到这里了。

  只是白衣人并没有记着离开,他转头看了看老掌柜,伸出手指缓缓的敲击着柜台,轻声开口道:“中隐隐于市,在我眼皮子底下能藏这么久,你们也挺厉害的。”

  唐朝清晰得看到老掌柜的脑门上留下了一滴汗珠,看来是真的被吓住了。刚才白衣人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掌柜身上传来了一阵极其隐秘晦涩的波动,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掌柜双手抱拳,一脸苦笑道:“要是知道你一直在雍京,打死我也不会来。”

  白衣人勾起嘴角,环视着桂香楼,眼神落寞:“你放心,我只是个看门的而已,只要你别失心疯进皇宫杀人,就算你闹翻了天,我也不会出手。”

  掌柜的长出一口气,有点劫后余生,看到白衣人的目光在一坛杏花村上停留了片刻,急忙开口道:“想喝酒?没问题,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以后随时想喝随时来,我这桂香楼别的没有,就是酒多!”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喝朋友请的酒,你就算了。不过看你这么识相,我就不告诉别人你躲在这里了。”接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唐朝,说道:“这么年轻,剑心就如此圆满通透,很不错,希望以后能在江湖中听到你的名字,和你的剑!”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迈出一步,就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只是桂香楼外的雪下的越发大了。

  送走了白衣人,老掌柜逐渐收起了笑容,白了唐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真是晦气!老子躲了快二十年都平安无事,你小子一来就前功尽弃了!亏的老子还请你喝酒,不行,你得把酒钱给我!”

  唐朝笑出了声,摇了摇头:“我没钱!”

  老掌柜眼神不善,低声道:“小子,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别让我拿你开刀,老子年纪大了,出手难免没了轻重,万一杀了你,可就不好办了!”

  唐朝丝毫不惧,低声道:“我没有钱,不过我字写的不错,能不能让我写副字来抵酒钱?”

  老掌柜嗤笑一声:“你小子还真是狂妄的可以,区区一副字想打发我?别废话,赶紧掏钱!”

  唐朝还是一脸让人火大的笑容,轻声说道:“掌柜的,你先让我写了再说,万一不了您的眼,您在发火也不迟!”

  老掌柜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看起来就快到了爆发的边缘。不过他最后还是拿出了纸笔,摔在了唐朝面前,恶狠狠的说道:“写吧!”

  唐朝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指和笔,哑然失笑。笔是产自湖州的湖笔,纸是上好的薛涛笺,都是文房圣品。所以唐朝写的很用心。

  笔是好爱,纸是名纸,写出来的字自然是好字。唐朝没有选择行书或是草书,而是选择了寻常男子嗤之以鼻的簪花小楷,清柔美丽,端正秀雅,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老掌柜看着纸上的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字当然是好字,一向自视甚高的老掌柜都得承认,比自己写的要好,而且是好的多。奇怪的是唐朝所写的内容。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老掌柜慢慢的念了一遍,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为何不把后面四个字写完?”

  唐朝没有回答老掌柜的问题,而是放下笔,定定的看着老掌柜,一言不发。

  老掌柜沉默了许久,轻声道:“等着。”说完拿着那张纸,匆匆跑向了后院。在一间油灯昏暗的房间里,老掌柜从一摞纸中抽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纸,和唐朝所写的那张,仔细对比起来。看起来有些年月的旧纸上,也写着一句诗,只不过只有前面七个字。两张纸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过了许久,老掌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喃喃道:“这么巧吗?”

  甄颜夫人离开了桂香楼,神色仓皇的向着南街走去。在经过了无数了宽宽窄窄的巷子后,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她蹑手蹑脚走进一个极窄的巷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哟!这不是甄家娘子吗?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甄颜夫人神色一僵,迅速恢复成如花笑靥,风姿绰约的拧转腰肢,看着一个站在墙边,满脸轻佻笑容的中年人,行了一个万福,低声道:“万大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姓万的男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甄颜夫人婀娜的身姿,眼神炙热:“本来已经歇息了可是又闻到了甄家娘子得幽幽体香,就又睡不着了。”

  甄颜夫人笑容牵强,低声说道:“万大哥说笑了,时候不早了,大哥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万大哥不慌不忙,笑着说道:“别啊,小娘子,我还有些话要对娘子说呢。”旋即,他神情一肃,语气冰冷道:“这房租可是拖了两月有余了,我虽然家大业大,可银子大风吹来的,娘子要是一直这么拖着,我给不好向家里人交待啊。”

  甄颜夫人死死的捏住了裙袂,手指关节都隐隐泛白,强撑着说道:“还请大哥再宽限几日,等妾身筹到银子,一定会亲自送上门。”

  万大哥又笑了起来,慢慢说道:“小娘子,这房租嘛,对你来说可能是桩难事,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顿酒钱,我早就告诉了你,要是你愿意,嫁给我做妾,不仅房租免了,那座院子,我都可以送给你。”

  甄颜夫人神情僵硬,低声说道:“万大哥就不要拿妾身开涮了,妾身只是一个寡妇,怎么能进万家的大门?”

  万大哥摆了摆手,说道:“小娘子说的哪里话?你可不是普通的寡妇,你的那个短命鬼男人生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雍白虎军持弩甲士,风光的很,可惜当了逃兵,被斩首示众,还被踢出军籍,害的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不说,还如此拮据,我看在眼里,是疼在心里啊。不过你放心,以你的身份样貌,肯定当不了正室,不过一个妾应该是绰绰有余了,怎么样?”

  甄颜夫人的死死咬住嘴唇,渗出浓郁血丝,低声道:“万大哥,房租妾身会尽快送到府上,天色不早了,妾身先告退了。”说着再次施了一个万福,不理会万大哥的连声挽留,转身进了巷子。

  万大哥敛去笑容,脸色阴沉:“不要脸的骚狐狸,装什么贞洁烈妇,迟早是老子的胯下玩物!”

  甄颜夫人走到巷子最深处的一座院子,看见大门虚掩着,不由的有些焦急,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仰着头看着纷飞的雪花,小姑娘的容貌和甄颜夫人有着六七分相似,只是略显稚嫩,显的更加清丽脱俗,柔美稚气,嘴角的一颗美人痣更是画龙点睛,让人见之忘俗。

  小姑娘一看到甄颜夫人,立刻跑到身前,亲热的抱住了甄颜夫人,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甄颜夫人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嗔怪道:“为何不关门?姐姐说了多少遍,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关门,你当耳旁风了不成?”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娇憨道:“我想给姐姐留个门。”

  甄颜夫人松了口气,低声道:“昭儿呢?”

  小姑娘指了指屋内,说道:“一直在哭着找姐姐,刚刚被我哄睡了。”

  甄颜夫人脸色一黯,牵强道:“我走了以后,没人来捣乱吧?”

  小姑娘看着姐姐脸上尚未风干的泪痕,把原先准备说的话咽回肚子,笑着摇了摇头。甄颜夫人神色又轻松起来,爱怜的摸了摸小姑娘得脸蛋儿,拉着小姑娘的手进了屋子。

  如果刚才甄颜夫人和小姑娘抬头的话,就会发现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人,正是在桂香楼平息纷争的那个,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还是一路跟随甄颜夫人至此。此时的白衣人神色有些萧瑟,身旁也没做什有了那柄长剑,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眼中掠过一抹沉痛的神色,任由鹅毛大雪落在自己身上,很快,屋顶上便多了一个雪人。

  原来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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