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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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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悠哉悠哉的走出房间,背着手弯着腰,在镇子里转悠起来,突然生出兴致,俯身从路边抓起一堆雪,搓成雪球,在地上滚动几圈,本想着能越滚越大,可惜积雪松散,没滚两圈就碎了一地,让唐朝很是无奈。

  走到村口,发现大伙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七嘴八舌的拿拿不定主意,不由得暗自好笑。可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紧绷着脸,不时开口劝慰几句。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阵骏马嘶鸣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道士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长须大汉。时隔数月,再次看到陌生面孔,乡民们都有些惊疑不定。镇长最为镇定,扯着嗓子让大家稍安勿躁,不必惊慌。果然,又出现了一匹马,牵马的人身材高大,黑脸虎须,背负长弓,正是崔城!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纷纷一路小跑,迎了上去,道士牵着马向一旁让了让,乡民们或急于关心崔城伤势,或出于对陌生人的畏惧,竟无一人和那道士说话。镇长在唐朝的搀扶下迎向了那名道士,道士双手抱拳,朝着镇长结了一个子午印,点头问好,眼神却在唐朝身上停顿许久。镇长急忙还了一礼,说道:“敢问这位道长,这崔城可是道长所救?”

  道士洒然一笑,说道:“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举手之劳而已,老居士不必放在心上。”

  镇长再次郑重其事的鞠躬行礼,说道:“道长慈厚仁义,但我等乡野之民,虽疏于教化,但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还请道长在镇上盘桓数日,让我等略表心意。”

  道士再次作揖,说道:“那贫道就要叨扰了。”

  镇长急忙将道士请回镇子,本来还想替那道士牵马,但是唐朝抢先一步,接过了缰绳。镇长只好在前面领路,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雪地里,道士也学着唐朝,扶住了镇长。镇长想要推辞,却拗不过,只能被道士搀扶着前行。唐朝暗中聚音成线,告诫祁连城不要泄露自己身份。祁连城不留痕迹的瞥了唐朝一眼,示意自己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回到了镇子里,镇长做主,祁连城被安顿在了距离烟波湖不过百步的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空置了一座别院,刚好收拾收拾,给这位道长以及那两名伤者住下。镇长询问道长是否需要请郎中帮忙诊治两位伤者,祁连城表示已经为他们服下丹药,暂无大碍。期间,崔城向大伙述说了自己在山路上的凶险遭遇,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凶残好杀之人!众人打量祁连城的目光中就带上了几分崇敬,这位道长看起来年岁不大,本事却如此了得。

  晚饭时分,镇长亲自给祁连城端来饭菜,祁连城笑着说自己正在辟谷,无需进食。镇长于是把饭菜分给了梁冲和周管事。冬天白昼极短,不多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祁连城转出院子,在镇子中闲逛了起来。不知不觉,竟转到了烟波湖畔。看着云雾迷蒙的湖面,祁连城忍不住一声长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祁连城没有回头便知来人是谁,轻轻皱眉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唐朝缓缓上前,和祁连城并肩而立,抬起头极目远眺,似乎想要看到烟波湖对岸,眉头一挑:“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祁连城转头看着唐朝,表情严肃:“三个月前,有一份密信送到了齐云山。”

  唐朝也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行踪,谁这么无聊,还专门写封密信告诉你?”

  祁连城摇摇头:“你想差了,这封信不是给我的。”

  唐朝哦了一声,轻声笑道:“不会吧?我在齐云山上可就你一个朋友。不是给你,会是给谁的?”

  祁连城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给我三师兄的。”

  唐朝敛去笑意,破天荒的有些神情凝重:“那这封信是从宫中寄来的?”

  祁连城看着唐朝,心中没来由叹息一声,这位挚友心思机敏,算无遗策,却长年与这种蝇营狗苟的腌臜事为伍,何其可惜!祁连城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从宫中寄来。不过先到了我手中,所以我瞒住了三师兄,匆忙下山,果然在这里堵住了你。”

  唐朝心道果然如此。他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我曾经给陛下写过一封信,告知他我会在这里待到开春,再回雍山。陛下是断不可能走漏消息的,那就是陛下亲信之人了。怪不得孙旭在这里等了我数月之久,原来如此啊。”

  祁连城神色一凛:“孙旭也来了?他也得到消息了?”

  唐朝点点头,说道:“是的。看来宫中的这位大人物恨我入骨啊。一个孙旭不够,还将齐云山大真人请了过来。”

  祁连城追问道:“那孙旭呢?”

  唐朝沉思一会儿,说道:“他口出狂言,要和我比剑,我剑心大成,他终不敌,败走。”

  祁连城挑了挑眉,说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依你的规矩,还不得扒下他一层皮?”

  唐朝微微一笑:“还是你了解我。他留下了大鲲刀。”

  祁连城停顿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心机深沉,又毫无底线,迟早要为祸一方。”

  唐朝摆了摆手,说道:“区区家奴而已,不足为虑!”旋即,唐朝好奇的问道:“你今天遇到谁了?用了符箓还被那人跑了?”

  祁连城下意识的握紧了右手,似乎还能感觉到乌金掌的灼热气息,说道:“不周山陈长河!”

  唐朝一脸讶异:“他还没死?被不周山逐出宗门,又被武林同道追杀,最后连红楼都下了格杀令!也是难为他了。”

  祁连城忍住笑意,说道:“他现在可比你强多了,这陈长河一直藏在雍京,给永乐商号当供奉,每日饮酒作乐,哪里像个逃犯!”

  唐朝唉声叹气,人家确实比自己活得滋润,真是越想越气,恨恨道:“我见他去了雍山方向,相信我的那些师兄们一定会好好招呼他的!”

  第二天,天气又变得阴沉起来,云层灰暗而厚重,仿佛一层无边无际的帷幕,让人透不过气。唐朝正在房间里蒙头大睡,因为昨天的一场谈话,他心里非常不痛快。所以今天干脆没有起床。连镇长来提醒他今日官塾该开课了,他都让镇长去请祁连城代他一天。祁连城本就无所事事,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不曾想,这一代,就代到了过年前一天。期间,唐朝还旁听了几天,对于祁连城的讲学内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幸亏祁连城是出家人,度量大,因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唐朝更加火大,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不踏入官塾一步。

  除夕前夜,唐朝和祁连城两人围坐在火盆旁烤火,两人十指张开,犹如螃蟹。祁连城长叹一声,说道:“开春之后,我就要进宫面圣,愁啊。”唐朝收回手,把双手拢在袖口里,酸溜溜的说道:“这不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面圣之后,信口胡诌几句,把圣上哄开心了,又是一桩泼天富贵。”

  祁连城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这种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以前每次面圣的都是三师兄,这次是因为你,我才抢在三师兄前头下山。再者,我们道家一脉,道法精妙,包罗万象,蕴含天地至理,奥妙无穷,可不是信口胡诌。你若不信,我与你细说,单单说这望气之术,就有很大学问,夫善望气者……”

  唐朝一听这个就头疼,他赶紧挥手打断了祁连城的布道传教:“停停停!我服了还不行吗?你们道门术法通天,乃诸子百家之首,行了吧?”

  祁连城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敢当。道门讲究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不喜好勇斗狠,争抢好胜,况且诸子百家各有所长,不可一概而论。”

  唐朝冷笑一声,啧啧道:“虚伪!还清静无为!四大道统,除了武当山,哪个不是在朝廷那边搔首弄姿,卖弄身段,这两年你们齐云山风头正劲,可是得罪了好些人呐,我可听说了,这青城山已经向陛下密奏,准备封当今圣上为崇道皇帝,你说说,这还是修道之人该干的事吗?”

  祁连城脸色如常,圆转如意:“天地为洪炉,你我皆为蝼蚁,大势所趋,只能顺势而为。”

  唐朝张口结舌,一时词穷,最后愤愤骂了一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比你三师兄更适合当全真掌教!”

  祁连城呵呵大笑起来:“借你吉言!”

  唐朝沉默了,换了一个话题:“栖霞真人可好?”

  祁连城伸手一招,桌上的茶杯随之飞到了他手里,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大师兄吗?他闭关了,算起来已有二十余年了吧。大师兄当年一朝悟道,一年之内连破数境,然而在藏真境徘徊数十年,始终不能跨出那一步,这次闭关,估计是要破开那道天人瓶颈,直达归元境!”

  武道九境,为下三境化形、炼气、承意,中三境定神、照海、藏真,上三境归元、无相、齐天。其中,尤以中上三境之间的关隘最为艰险,号称天人之隔。号称全真教派中兴所在的龚栖霞真人,都困于这道关隘数十年,其中艰难凶险,可见一斑!

  唐朝皱起眉头:“老真人乃是藏真巅峰宗师,按照平均来算,尚有一百余年阳寿,为何如此急迫?”

  祁连城端着茶杯,神情微苦:“你一个外人都知各大道统都在明争暗斗,师兄岂能不知?那武当山淡泊名利,超凡脱俗,暂且不提。青城山萧龙骥萧真人,龙虎山张道陵张天师,可都是上三境的宗师,若是齐云山再无宗师,长此以往,只怕全真教上下人心惶惶,离心离德啊。”

  唐朝冷不丁出手拍了一下祁连城的肩膀,戏谑道:“你不是号称全真教派不世出的天才吗?怎么不勤勉修行,替老真人分担一二呢?”

  祁连城白了他一眼:“我算哪门子天才?师长们看谁都是天才,像我这样的,道门之中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唐朝突然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祁连城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唐朝压低嗓音,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偷偷拆了你三师兄的信,还瞒着他来找我,你摆,他会不会亲自下山来找我们的麻烦?”

  祁连城摆了摆手:“你太看得起我了,三师兄从来不屑于出手揍我。”

  唐朝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祁连城接着补充道:“他一般都是派五师兄揍我。”

  不等唐朝反应过来,祁连城就冲着门外喊道:“你说是不是?五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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