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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是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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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天宗胸口既有些郁结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爽快,就像是小时候瞒着家里偷偷给喜欢的丫鬟多发工钱的小心态,就算顶着可能会被父亲责罚,大哥打杀……的压力,但是只要看见那丫鬟笑,他就也觉得满足了。

  何天宗闭着眼不想提大哥。

  车子缓缓开动,从魏都城西向北而行,避开了讲武堂,这种明面上的尊重做的极足,尽管双方的谍报系统早已经得知一切,从何天宗动身到后续的路线甚至都无比清楚,大名府刚颁布的一号命令中,不惜一切代价,刺杀袁氏高官,所以青天堂格外关注。

  只是何天宗,可不好杀。

  不光是因为何天宗已经展露出的不低于三境初期的修为,更是因为这些年来,何天宗大名如雷贯耳,杀人如麻,手下领着一个名叫勾陈的组织,从世俗武道高手到修行强者层出不穷。

  袁氏能有今天的政治地位,很大程度离不开北方大部分修行势力的支持,而这些修行势力,都是被何天宗一个人打的没有二话。

  这个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的年轻人,温文儒雅,任谁都很难将他与杀人如麻这四个字联系起来,可其雷霆手段以及恐怖到令人咋舌的心智在过去的几年里,给整个北方修行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其实话说回来,若不是廖承志这位三境后期坐镇魏都城讲武堂,何天宗一定毫不犹豫拔掉魏都这个点,也不至于如此掣肘,先派方啸天这个圆滑世故的人来。

  以何天宗的性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而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魏都城里的讲武堂才备受修行界关注的原因,此次招教习一事,消息一传出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那些挤破了脑袋的人们之中不乏师门被灭的无根浮萍,更不乏苟延残喘,独木难支的一流宗门大师长老寻求庇护。

  如果将中国南北大势比作一个象棋棋盘的话,魏都这个点仿佛是一枚南方插入对方阵地的过河车,鲜明亮眼。

  何天宗摇下车窗,看向外边,夜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李钊的话在心间如擂鼓一般久久不绝。

  河安城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青砖绿瓦,他突然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离家已经十数载,整个青春年华都献给了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救国事业。

  这些年,他回头想想,除了杀的人多,其余的还真没有改变什么。

  那个寒酸先生,句句诛心,可真真儿的也句句是实话。

  何天宗摇上车窗,闭上眼睛长吐一口气,突然低声自语道:“这回要杀的人更多。”

  此刻已是后半夜,车子进入河安城以后,就向东移动,速度放慢,前边副驾驶的年轻人回头问道:“大人,我们去您府上还是?”

  “去码头。”

  “喏!”

  何天宗说完这句话收敛心神,神色立即淡漠起来,与刚才有些多愁善感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手下有些背后发凉,因为每当这时候,何天宗的心里一定是在想着怎么杀人。

  车队从东南转角向北,码头遥遥在望,虞河在此地两边河岸比起魏都城的那一段拓宽不少,同时自然也显的平静不少,波光粼粼,不似魏都城里那段一样波涛汹涌。

  而就在他们拐弯之后,原地蓦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竟然正是那位瘸腿流浪汉,只是这位流浪汉此刻全无半点病态瘸态,目光炯炯有神,精神焕发。

  另一位珠光宝气,一派富商打扮,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背负着双手,年纪要比流浪汉大些。

  “三爷,何天宗大摇大摆进入咱们的地界,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流浪汉突然开口说道。

  “哼,那你去试试呀,看看你刚晋升的二境是不是已经可以在人家面前挥舞几下猫爪?”

  “咳咳,”流浪汉脸红尴尬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三爷微微沉吟道:“胡总管给你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流浪汉认真点头道:“不错,只有货至,但具体什么货他没说。”

  三爷叹气道:“还是人家廖堂主老谋深算,知道何家的鬼不小,现在看来,方啸天走后,袁氏真的不惜一切将重新占领地盘。”

  “其实方啸天这个人这几年倒是人畜无害,相比何天宗这个大魔头,我倒是更希望方啸天留在此地。”三爷目光深邃,简单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突然回头岔开话题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在何家做过活吧?”

  流浪汉面色微微一滞,点头道:“回三爷的话,属下两年前,在何府做过花匠。”

  三爷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时候来我们伍家做做花匠呀?”

  流浪汉大气不敢出,汗流浃背。

  三爷又笑道:“行了,开个玩笑,继续盯着,这次军师吩咐的核心密探全部都是修行者,方便传递消息,所以人手难免不够,你们就多辛苦一下,加个班。”

  “是!”

  流浪汉挺直腰板重重应了一声,三爷挥挥手道:“别嘴上甜,胡总管的消息但又遗漏,就算我不杀你,军师也饶不了你,再有,军师能把这么重要的线交给你,是看中了你身上那股机灵劲,你可别让军师失望啊。”

  流浪汉重重点下头,这回没有再喏半个字,只是尽量表现的眼神真诚热烈些,三爷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秋风在夜里冰凉入骨,流浪汉在三爷走后,全身都打了个哆嗦。

  车队驶入码头,停下,关灯。

  一行大概有七八辆车二十多人的模样,全部齐刷刷下车,一色的黑色劲装,肃穆站立。

  何天宗坐的那辆车,副驾驶的手下急忙下车开门,何天宗脚尖落地,整个码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望向这里。

  码头共有五间巨大的仓库,正中间的那间大门打开,先前的何燕良和那凶煞男人都出现,何燕良目光有些复杂,而那凶煞男人立刻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拱手道:“高岳见过大人。”

  何天宗笑呵呵道:“高兄与我平级,尤其这次行动中,高兄与我各领一半,何至于行此大礼?”

  何天宗说完走上前去,伸出手道:“皇上没了,时代变了,我们应该用握手代替作揖了。”

  凶煞男人高岳心里苦笑,他在别人面前怎么凶都觉的理所应当,就算袁氏内阁里的那几个老家伙他也不买账,可是在这个人面前,总觉得心虚发毛。

  关键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何天宗在想什么。

  高岳伸手与何天宗的手深深一握,何天宗马上抽出手道:“怎么样,以前都是我大哥替我尽地主之谊,这回我亲自招待高兄。”

  高岳急忙摇头道:“不敢当。”

  何燕良走上前来,笑道:“二弟回来了啊。”

  何天宗正眼都不曾看他,淡淡嗯了一声却问道:“爹还好吗?”

  何燕良眉头一皱,咬了咬牙,“爹恐怕时日无多了。”

  何天宗轻轻笑道:“那大哥理当为姽婳小姐正名。”

  何燕良脸色霎时间惨白如纸。

  何天宗不再说话,和高岳并肩走入仓库。

  原地只有何燕良一个人。

  码头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道:“大丈夫当如此啊!”

  马上有人嗤笑道:“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还大丈夫,你能比的上何燕良那个窝囊废就不错了。”

  “何燕良?没他爹,他是个屁,你看看人家二少爷,那才叫本事,让我做何燕良我还不如继续当苦力呢。”

  “行了行了,都少说句,一会儿让胡总管听见多不好。”

  “切,胡总管不也常说,这事儿,全河安城谁不知道?咱们南边的估计魏都城都知道了。”

  “哎,对了,当年听说大少爷和九姨太有一腿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嗓音沉稳的那人摇头道:“这话可不能提起来呀,你疯了!”

  “呵?有什么不能说的?大丈夫敢作敢当,你看那个窝囊废,当初九姨太我看就是他逼死的。”一直都情绪激动的那人毫不顾忌,言语之中充满讥讽愤懑。

  嗓音沉稳的人不敢跟他站在一起,远远走开。

  何燕良脸色苍白如纸,好似隔着老远就听见了一般。

  他轻撩长衫款款走到码头边,身子微微颤抖。

  “没错,我是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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