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堂明面上是学府,实则戒备森严,仅明面上的守门弟子就有数十人之多,加上此特殊时期,袁氏和兴中会暗中谍报频繁,所以暗哨更不知有多少,这些都归功于青天堂,大名府内堂山主王鑫就曾说过,侯少峰这个人办事心细如发,青天堂堂主白宰元不光自己是一名天赋极好的符修,更是用人有度,深的器重。
所以当吴坤走到讲武堂附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了,吴坤步履轻浮,凡人无疑,而且都算不上健壮的凡人,暗哨直接传话到里头,本只是例行公事,想来其中大人物也不会接见这样一位普通之极的学子,可没想到,很快就有了消息,而且是堂主的消息。
要见,而且以上宾之礼。
这名暗处的修行者自己都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已经在青天堂暗组供职十余年之久,虽修为停滞二境中境多年,可这点儿眼力劲儿从不缺少,不然也不会混到一个小统领,他急忙现身,从枝叶繁茂的大树上飘然而下,远远走来,也不知他如何变幻,每走两步,身上的衣饰就换一番,直到换成和吴坤一模一样的弟子模样才算满意。
吴坤站在北城最后一条巷子口,看着与南城天差地别,恢弘大气的街道,有些愣神。
讲武堂就在靠西的一边巷子中央。
北边就是龙门湖。
南边是各种街市,小吃摊贩,还有古玩玉器,书城,酒楼。
魏都一城之繁华全部聚在北城,北城之繁华又全部聚集在北巷。
这就是讲武堂。
吴坤百感交集,想起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奶奶还是远近闻名的杏林圣手,那时候,一家的负担还没有落在他身上。
吴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最南边,讲武堂在最北边,梦想和现实,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有缘无分吧。
正想间,突然从侧面阴影里闪出一道人影,笑道:“吴师弟!”
吴坤一个激灵拉回思绪,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子不高却尤为壮实精悍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弟子服,含笑走了过来,吴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没来得及多想,小心翼翼回了一声:“你是?”
那人很快就到了他跟前,双手正式作揖道:“在下夏东丹,比师弟痴长几岁,吴师弟不嫌弃,可以称呼我一声东哥。”
吴坤尴尬挠挠头,点头道:“东哥。”
夏东丹哈哈一笑,似乎这就算熟络了,搂上他的肩膀道:“吴师弟腼腆的很啊,放松,回自己家用的着这么紧张吗?”
吴坤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突然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讲武堂?”
夏东丹白了他一眼道:“你都站这儿看了半天了,难不成你是对门口那两只石狮子有好感?或者那颗老榆树?”
吴坤脸一红,讪讪道:“我只看看,回自己家东哥有些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夏东丹连忙摆手道:“堂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清楚,一日在学府,终生在学府。只是世事无常,吴师弟不必太介怀。”
吴坤有些低落,没说话,夏东丹边搂着他肩膀边走,心湖之内不断传来有关吴坤的一切消息,笑问道:“吴师弟是两年前的那一届吧,和你同期的好像还有一个叫伍阳的吧?”
吴坤点了点头,还是没说什么。夏东丹转移话题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再进去?”
吴坤摇头道:“不了,我想找一下洪老师傅。”
“哦,原来是有事傍身。”夏东丹松开手恍然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堂主有请,吴师弟应该先拜会堂主。”
吴坤愕然道:“廖堂主?”
夏东丹呵呵一笑,“还能是哪个堂主?”
吴坤咬了咬嘴唇,突然面色潮红,重重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快下来了,夏东丹捏了一下他肩膀,叹气道:“身子骨还是这么不好,可惜了了。”
吴坤摇了摇头,不过似乎心情极好的模样,第一次开起了玩笑,道:“就算身子骨好,我也没钱继续待下去了。”
夏东丹嘴角扬起,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珏,认认真真放在他手里道:“两码事,两码事。”
吴坤捏着那块淡黄色玉珏,心中如受暖阳照拂,他不陌生,这枚小小的玉珏是堂内修行者以神仙法力铸就,能破除讲武堂大部分禁制,也类似于身份玉牌之类的的东西,几乎是外堂行走毫无阻碍了。
这别说现在得自己,就是当年的自己也梦寐以求而不得。
而夏东丹为他出示这样的东西,也其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吴坤自己心里清楚,若在平时,教习还有湖底秘境的学生都有这样的东西,但此刻放假期间,有这种东西还以师兄弟相称的,只有讲武堂暗中的谍子。
二人走到门口,吴坤回过头,深深作揖到地,感激道:“谢谢东哥!”
夏东丹笑道:“快去吧。”
吴坤依言而入,玉珏之上有淡黄色光芒亮起,如提一盏小烛火,然而若从高出看,诺大个讲武堂,数不清的层次院落,都因为这一盏小烛火,而禁制徐徐散开。
夏东丹站在门口,含笑喃喃:“和这样的人结一桩善缘,应该不算是心理阴暗吧?妹妹。”
夏东丹说完,人就消失在原地。
大门周边数十个青衣汉子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
巡防营地宫入口,仍然灯火通明,一大帮子魏都本地的南城苦力还有一些为钱而来的河安城苦力都在紧张的排水,管道纵横,水从地宫抽上来,再进入虞河,数十个衙役监工,可来来去去总觉得不见丝毫起色,就好像他们抽一点,虞河里边的水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往里边流一点。
典史和捕头吵了起来。
一个以文化人自居,文绉绉引经据典,什么水经注,都江堰治水本册齐齐论证一大堆,说要先找出问题的源头再行排水,一味的盲目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三十年也没用,说到最后面红耳赤,把最浅显易懂的大禹都搬了出来。
然而捕头却不吃这一套,话也少,胡子拉碴,闭目养神,狭刀明晃晃插在身前三寸之地,下令,就这么排,谁不听话,刀法伺候。
老典史怒骂道:“竖子不与谋!亏我老秀才遇到**,有理说不清,完不成任务,大家一起挨刀片就是了。”
捕头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对着工地喝道:“都快他妈点儿!”
老典史颓然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地宫里的三人当然对外情一无所知。
谢安此刻眼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宋泾的烤鱼。
宋泾眼里也只有一件事,就是烤鱼对面的谢安。
夏半烟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看谢安,再看看宋泾,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一个女孩子的捧腹,这可装不出来,夏半烟是真乐了,前仰后合道:“你两别瞪眼了,再瞪眼鱼都糊了,我还吃不吃了?”
谢安饥肠辘辘,小腹又强忍着一股燥热,站起来吞了一口吐沫说出了他平生为食物战斗最霸气的一句话: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