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
“对。华苗小姐知道了,就说派对结束后要过来看看我。”
我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英生先生对姐姐的评价。温柔的人——为了他人,不惜做出令周遭为之惊讶的大胆举动,她便是这样的女人。
“我当时发高烧,人正虚弱,就承她的好意答应了,但后来又觉得过意不去。你们也知道,她当时已经订婚了,要她来独居男子的家里,似乎不妥。”
“然后呢?”
“我就打电话到吉田家,请她还是别来了。”
“抱歉,我插个嘴,请教一个细节。华苗小姐怎么知道你得了感冒,卧病在床?”
“呃,因为……”来马先生缩回再次伸向高脚杯的手,无力地垂下头来。“因为那天傍晚,我曾打电话到此村家去。我家已经没东西可吃了,自己又无法出门去买,便想拜托英生替我带点食物过来;可是当时正要出门参加派对的华苗小姐碰巧接了电话——”
“碰巧——是吗?”
“不,呃——”他抬起视线,脸颊微微泛红。
“要说我完全没期待过华苗小姐接电话,就是违心之论了。”
“华苗小姐知道你感冒动弹不得,就说派对结束后要去探望你,是吗?”
“不,起先她说要在前往派对之前来看我,但我觉得过意不去,便说结束后再来即可。她就说她人在吉田家,要是我突然有急事,可以打电话去找她,并给了我电话号码。”
“但是你在养病时左思右想,最后改变主意,认为还是别让华苗小姐来较好?”
“对,所以我才打电话到吉田家回绝她。”
“华苗小姐怎么说?”
“她说她明白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问心无愧,毕竟是在婚前,还是该避免瓜田李下之嫌。我以为她如此判断,至少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来,平安夜当晚华苗小姐没现身,你并不觉得奇怪?”
“没错。隔天看新闻,知道她跳楼身亡,我大吃一惊。而且还是从那座公寓……”
“不过你并未主动向警方说明?”
“说来惭愧,正是如此。当然,英生认识我,也知道我住在<御影居;我本来还想,要是他把我供出来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好像没说。我和华苗小姐的父母也见过面,但不知他们是没联想到我的存在,或是不知道我住在<御影居,似乎也没提及我,结果警方完全没找上门来。”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请问你认为华苗小姐为何自杀?”
“我不知道,真的想不出理由。”
“那她为何选择<御影居作为死亡场所?”
“这简直是个谜。事到如今,我就老实说了。起先我曾以为或许是华苗小姐倾心于我,却已和初鹿野先生订婚,因而绝望自杀;这是个偏袒自己、甚至可说是厚颜无耻的想象。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像华苗小姐的为人。她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会把自己的想法清楚说出来;假如她真的打算抛弃初鹿野先生,转而投向我的怀抱——恕我用这种不雅的形容法——不太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便寻死,这不像她的作风。所以我认为她是因为其他理由而死的……”
“但你却想不出是什么理由?”
“完全想不出来。”
“在问个冒昧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嗯,是什么问题?”
“来马先生,你和华苗小姐交往到什么程度?”
“在她和初鹿野先生订婚之前,我们偶尔会去看电影、喝喝酒——就是这种程度。”
“只有这样?”
“还有进一步发展的迹象——这是我个人的愿望,但在那之前,华苗小姐便已和初鹿野先生订婚,之后我们就不常见面了。”
“可是她偶尔会去<御影居,对吧?”
“咦?你是指到我的住处来吗?”
“当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一次也没来过。”
“咦……可是,至少去过一次吧?也许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和其他朋友一起造访——”
“不,没有。”
高千与我面面相觑。
“真的没有吗?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我发誓,这是真的。所以本来去年的平安夜应该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但后来我又打电话回绝——”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当晚特地搭计程车前往初次造访的<御影居,却没去找你,为什么?”
“这……我想不出原因。”
“再说,来马先生都已经打电话请她不要前来,她也答应了,又为何——”
“以华苗小姐的为人来看,说不定是关心我,才姑且来探望一下。她就是这么温柔的人。”
“但她却在那里自杀了。”
“对,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
“她总不会一开始就想自杀,才到那里去的吧?”
“嗯……”
高千似乎无意对来马先生说明详情;此时的她当然还相信自己的假设——华苗小姐是因为无法逃离父亲的支配,对自己的将来绝望,才冲动自杀的。
华苗小姐生前从未造访过来马先生位于<御影居的住处,确实是意料之外的证词;但即使此言为真,也还不足以推翻假设——高千应是如此判断的。或许华苗小姐是由其他管道得知五年前的高中生跳楼自杀案。
“一定是前来<御影居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华苗小姐决定自杀的事。”
在来马先生面前,高千简单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个应该是——”高千再次递出“礼物”。“她为了你买的。”
“为了我……?”
“在公寓楼下的<Smartt·n购买的——如何?”
“如何——你想问的是?”
“你觉得呢?你认为这是为了你买的吗?”
他考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长的足以证明他确如第一印象那般优柔寡断及庸庸碌碌——才说道:
“——我可以打开吗?”
他拿起“礼物”。
“请。”
封在包装纸中近一年的“礼物”,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里头出现的,是我——高千八成也一样——完全没料到的物品。
“……真是令人不胜唏嘘的结果啊!”
高千一面操纵方向盘,一面喃喃说道。
“是啊!”
我的心情也相当消沉。
“礼物”揭晓的那一刻,来马先生露出的表情,该说是引人怜悯的狼狈?或是哭笑不得的窘态?无论为上述何者,都已到达了一个老大不小的成人可在人前暴露的丑态界限。
里头出现的,是家庭计划用品;换句话说,即是。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果然有‘那个打算’?”
“嗯,我想她是否真有那种打算,是一半一半。毕竟她也知道来马先生感冒,卧病在床;或许她并非想诱惑来马先生,只是趁着醉意恶作剧,以他拆开礼物后的反应取乐。然而,当华苗小姐来到他家门口时,脑袋却冷静下来了。她重新体会自己对来马先生的心意,并对无法摆脱父亲支配的命运绝望。她想起了五年前的案件,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便如着魔一般,一时冲动而跳楼——过程应该就是如此。”
“不过,有一点让人无法理解。”
“哪一点?”
“华苗小姐知道他感冒,对吧?那为何只买了那种东西?去探望一个感冒的病人,应该有更适合的伴手礼吧!比如食物或饮料。”
“那是因为她打算先探视来马先生的状况,判断他需要什么。毕竟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商,什么时候都能买,不必急。”
“原来如此,可能真是这样吧!”
“——怎么了?”
我的无法释怀似乎流露于声音之中,只见高千横了我一眼。
“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不……我只是在想,这也是偶然吗?”
“什么?”
“‘礼物’的内容。五年前是黄色杂志,去年是,两者都和‘性’有关,对吧?这——”
“是偶然。”高千断定,态度果决得教人意外。“纯粹的偶然。”
“咦?可是……”
“华苗小姐在心理上的确受了五年前案件的影响,不过那是在她爬到最上层之后的事。换句话说,她在楼下超商买‘礼物’时,还没想到要寻死,更想不到自己在数分钟后会产生自杀冲动。因此,她应该完全没有沿袭鸟越久作自杀‘形式’的念头。既然如此,两个‘礼物’皆与性有关,便只是纯粹的偶然。”
“那么,鸟越久作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带着‘礼物’跳楼?白天时你稍微提过——说是为了唱反调。”
“对。虽然我没有确切证据,应该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