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经此一吓。回到皇宫之后行事倒是收敛了许多。她甚至觉得,小蝶的灵魂之所以徘徊在圆明园里不肯离去,为的就是等待她所爱的那个男人。也许,等禛死后,他们还会像曾经那样携手相伴下去。
想到了这种可能,那拉氏虽更加嫉妒,却又有一些超脱般的了然。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下辈子不要做皇后,只要遇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平平淡淡的相爱相守,过上一辈子足以。
思想发生改变的可不止那拉氏一人。携着妻儿站在杭州西湖边的年羹尧,此刻心中竟然也出奇的平静和充实。
绿荫环抱,山色葱茏,画桥烟柳,云树笼纱。朦胧的细雨,斜斜的洒到几人的身上,在静谧的同时,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西湖真美,如果能在这里平静的住上一辈子,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年羹尧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当初,在冰冷的地板上醒过来时。他曾经诧异了许久,却不得其果。他犯下的可是造反的重罪啊,禛竟然还会心软的饶他一命?心软,而且还是对造反者心软,这可是帝王的大忌啊!
如果说饶他一命是禛心软,那么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就更是让年羹尧如坠云里雾里,丈二摸不着头脑了。禛不仅没有杀他,还以他奉召单身回京为证,斥责了那个上折子说他要造反的官员。
随后,禛还给了他一大批的赏赐,这赏赐的丰厚程度足可以让他短时间内富到流油。赏完东西还不算完,禛又随手扔给了他一纸调令,然后就让他召集自己的心腹启程去杭州做知府去了。
杭州,美丽而华贵,优雅的同时还带着一点慵懒。正是这个美丽的城市,让他远离了喧嚣,亲近了自然,心态也渐渐的平和了起来。也许,他真的可以奢求在这个美丽的城市终老……
改革在稳步的进行,后宫安静平和,百官也还算勤勉,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之中,小蝶多次收到了宝贝福宜和大哥年希尧的来信,信里小福宜那稚嫩的笔迹也逐渐变得俊秀了起来。
福宜这一年来,带着他的小跟班林简言,没事就下去逛街消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胡乱花钱。可是,福宜不断揣摩自己的消费心理之下,他竟然还真摸到了点做买卖的门道,提的几个小主意都取得了成功。
雍正三年五月,皇太后的身子急剧的开始虚弱起来。太医诊断了多次,得出的结论都是心脉衰竭。当初康熙老爷子死的时候,德妃就吐了一口心头之血,伤了心脉。如今她已经撑了这么久,还是要撑不住了。
太后生病之后,小蝶和福惠每日都在她的眼前伺候着,只盼着能出现点奇迹,让太后的身子有所好转。可惜,天不从人愿,太后的精神还是日渐的消沉了下去。
“皇额娘,您先喝点药吧,皇上一会儿就下朝了。”小蝶举着药碗,劝着不肯服药的太后,表情有些落寞。
任谁看到曾经的芳华绝代之姿,变成如今干瘦的小老太婆,心中总会有些触动吧。何况。太后干枯的手上,如今还残留着当初为了保护福宜,而被烧伤的点点疤痕。
太后艰难的露出一抹微笑,却拒绝了小蝶已经端到她嘴边的汤药。她今天实在不想喝药,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的到来了。若不是为了等禛,也许她此时已经随先帝去了。
“幺麽,我好害怕……不要抛下我……”这颤抖的声音属于福惠。可怜的小福惠,在这一年的相处,他和太后之间变得非常的亲近。如今听说太后奶奶病危了,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子欲养而亲不待,应该算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哀。也许,这就是禛当初拼着挨上一顿柳条,也愿意把太后接到圆明园,让太后在亲情的环绕下安度晚年的原因吧。
“皇上驾到!”太监的通报声终于响起。通报声刚落,禛就已经快步的踏入了皇太后的寝殿。这一年的时间里,禛和太后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步,禛会关心太后的身体状况,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额娘今日可有觉得好些?”禛走到太后的榻边,轻轻的拉着太后的手,眼睛微红的问到。太医的诊断结果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皇额娘坚持不了多久了。
“皇上,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也不必难过。先皇已经来接哀家了,能够随先皇而去,这是哀家的幸福。只是,哀家还有些放心不下你和老十四,有些话一定要和你交代。”
德妃费力的睁开昏黄的眼睛,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禛。眼神有些迷茫,她仿佛透过禛看到已经先去的康熙爷。康熙爷正眯着眼睛,伸着手,微微的冲着她笑呢!
太后尽量的维持着自己思维的清明,长话短说到:“哀家没死之前,十四他一直安守在西陲,你也是个好皇兄,对他信任有佳。哀家走后,希望你们都还能记得你们是亲兄弟,不要互相为难。”
老人啊,临走,临走了,最不放心的都还是自家的孩子。不争气的,放心不下;争气的还是放心不下。做父母的,一辈子最在意的,估计就是自己的子孙了。
禛本来就决定在雍正三年的年底诈死离宫,去陪小蝶一起游山玩水,他并没有想过要造皇额娘死后去为难自己的亲弟弟。反正还有粘杆处在,他会让粘杆处时刻关注着朝廷的动向,以防万一。
“儿子发誓,只要儿子还在位一天,就绝对不会为难十四弟。”禛幽深的眼眸闪烁着璀璨的星光,他非常庄重的指天发誓。
且不说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就算为了让皇额娘走的安心,他也会立下这种誓言的。更何况,只要老十四不犯浑,他也不会没事找事,去给自己留下杀一母同胞亲弟弟的恶名。
听到禛的保证,太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已经活的够久了,是时候寻求解脱了。更何况,先帝已经走了那么久,她只能一个人忍受着孤单。现在看着儿孙都过的很好,她也就没有了牵挂。
太后的眼眸逐渐变得如同死灰一般暗淡,她已经交代了遗愿。没有了牵挂,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在朦胧中牵着先帝的手,追随自己一生的爱人离去。
烛光映着禛清峻消瘦的脸颊,映在他幽深的眼眸上,晕染出一片浓浓的悲色。他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想要对自己的额娘说,但是已都来不及了——生命的逝去,无人可以挽留!
“太后已经随先帝爷去了……”小蝶在摸过太后的鼻息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人这一生都会经历生离死别,可是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不要在亲人逝去的时候留下过多的遗憾。
福惠哭泣着扑在太后的身上,抱着太后逐渐冰冷的身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维持她的温暖。这一刻,他忘记了太后曾经对他的严苛要求,脑子里只剩下太后慈祥而亲切的微笑。
“幺麽去陪你玛法了,她是笑着走的,福惠不许哭。幺麽不想让你皇玛法等她太久,就像额娘希望一直陪在你阿玛身边。你哭的这么伤心,幺麽也会很难过的。”
小蝶偷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湿润,将小福惠抱了下来,柔声的劝慰着。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她其实觉得太后的晚年过的还算幸福,她其实认为太后临死前看到先皇来接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福惠看到自己额娘也在不停的掉泪,一边呜咽着,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手给额娘擦拭着眼泪。
“传旨下去,皇太后逝世了,敲响丧钟,举国哀悼。”禛并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悲伤落泪,而是平静的宣布了这一消息。他不是不悲伤,只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无法避免。
“小蝶,你先回屋去吧,守孝之事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参加。”禛冲着小蝶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去休息。太后宾天了。他这些日子都需要忙碌很长的时间了。
“皇上节哀,请多保重身体。”小蝶并没有废话,叮嘱了一句之后就快步离开了这里。用不了多久,皇后和后妃们就会过来守孝,那些人里,认识她的实在太多了,她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
很晚,禛才牵着已经哭红鼻子的福惠回到卧室。福惠的悲伤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偶尔眼中还会露出悲色。
“朕已经下旨宣十四弟回京了。等太后的葬礼结束之后,朕就会将公事全部交给弘历,然后以忧伤过度为由,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宫。这段时间,你就让粘杆处先做些准备吧。”
禛的语气有些沉重,没有了往日提及离宫之时的兴奋和期盼。他知道太后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两年,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满足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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