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殷和韩漠又是对视一眼,眼中都划过一丝异色,他们一时间倒是不明白,国舅口中的“正义之士”所为何指。
国舅感叹道:“大庆还是多正义之士的。本官遇刺,那利剑只差一点便要刺入我心脏,那从天而降的勇士,硬是替我挡下了那一箭。”摇头叹道:“这江湖中人,还是明是非,辨善恶的。”
韩漠闻言,终是明白了国舅的用意。
国舅遇刺,却有人出手相救,这在国舅看来,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鲁氏一族本是商族,是靠庆后起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说如今鲁家乃是庆国最荣耀的一族,但是在鲁族人的骨子里,还是有些自惭的。
不但是鲁族本身,便是庆国的子民,内心深处对于这个靠女人才爬到荣耀地位的族群也是有几分不屑的,至少大家并不认为鲁族真的血统高贵,再加上庆后一党在庆国如同吸血鬼一样盘剥百姓,鲁氏一族的名声在朝在野,都不是很好。
这一次被刺,却有人挺身而出来救国舅,这让国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至少在他看来,自己在人们心中还是有些人心的。
他虽然精明,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十分在乎和得意,今日曹殷二人前来探视,国舅得意心起,免不了将此事说出来,那不过是想向燕国人表明:“我鲁尚德在庆国是很得人心的,遇上危险,还是有人愿意不顾性命来救我的。”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无非是场面上的话,国舅倒也没有表现出怀疑刺客是燕国人所派的情绪,只是向燕国使臣保证,这一次行刺绝不会影响公主与太子的大婚,更是笑意盎然地道:“魏国人想从中作梗,先后刺杀韩将军和本官,那是要破坏贵我两国的关系。他们越是这样做,咱们就越要向他们表明,我大庆与燕国的同盟,稳如磐石,绝不会被任何人破坏。太子与公主的大婚,更是要操办的隆重无比,让魏国人见识一番你我两国结盟的诚心。”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曹殷自然也是以冠冕堂皇的话去作答。
“只是这云沧澜如今越发地胡为了。”国舅终是话锋一转,很是不悦地道:“云沧澜身为上京警备营总制使,负责上京城的警备事务……可是短短几日内,韩将军和本官连续遇刺,也不知道云沧澜是如何维护上京安危的。连本官和韩将军都要经受刺客的袭击,上京城的其他官员也就更不必说了。刺客在上京城逍遥法外,人心惶惶,本官倒罢了,若是云沧澜不能找出刺杀韩将军的凶手,本官定然是要向圣上参劾他的!”他看向曹殷,不动声色道:“听说侯爷亲自前往将军府两趟,想必是为了凶手之事,圣将只怕也没有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曹殷何其精明,国舅一撅屁股,曹殷便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亦是淡淡笑道:“圣将军务繁忙,自然是没时间管此事。倒是吩咐云大人加紧调查……刺客既然敢行刺韩将军,事先只怕也是经过周密的计划,云大人也未必能够迅速查出来。”
国舅叹道:“侯爷宽宏大量,令人钦佩。”顿了顿,摇头道:“只不过燕国副使在上京城遇刺,云沧澜若是不能查出凶手来,不但我大庆颜面受损,便是贵国的脸面也不好看啊。”凑近过去,低声道:“侯爷,其实本官倒觉得,这云沧澜很有可能是在消极怠工,故意懈怠!”
韩漠在旁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在冷笑,鲁尚德只怕是要借这次机会,狠狠地在上面告云沧澜一状。
云沧澜身为上京警备营总制使,是一个手掌兵权的实权派人物,更是商钟离的徒弟,自然也是后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据韩漠所知,上京警备营乃是保护上京城的主力部队,不但负责京城卫戍治安,就是上京十二城门司也是归属于警备营。
换句话说,除了庆后的宫中卫,整个上京城的兵马,都是由云沧澜统帅。
如果是其他人遇刺,云沧澜决不会亲自过问这些破事儿,顶多派两名得力助手帮助刑部一起调查而已,只因为韩漠的身份特殊,云沧澜这才亲自出马。
云沧澜手掌重兵,乃是商钟离的极大助力,不但让后党中人忌恨,更是让后党中人心中有些不安。
谁都明白上京警备营总制使这个位置的重要,后党更是窥视已久,那是想着各种法子,想要将这个位置揽到后党中人的手里。
说也奇怪,崇仁帝对庆后的话,素来都是言听计从,很少说“不”字,但是庆后提到上京警备营总制使的时候,这个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君王,却是坚决说“不”,这或许是他脑中还有一丝灵光,又或者是害怕罢免云沧澜的话,会引来军方的强烈反对。
总而言之,云沧澜一直在总制使的位置上稳稳地坐着。
后党无奈之下,只能等待机会,时刻关注着云沧澜,只待一有机会,便即发难,将云沧澜从总制使的位置上扯下来。
在后党看来,这一次显然是一个好机会,云沧澜查凶不力,后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曹殷知道鲁尚德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哦”了一声。
鲁尚德虽然看出曹殷对此并无兴趣,但还是轻声道:“云沧澜是一个极其聪明之人,通常而言,在他手下,没有查不出的案子。但是此事已经过去数日,手握上京警备营,更是紫衣卫的副指挥使,手底下多的是办案之人,却迟迟拿不出一个交待来,所以本官心中以为,云沧澜必然是有心懈怠,至于为何如此……本官一时倒也不清楚。”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韩将军,肃然道:“韩将军在上京城遇刺,事关贵国国体,若是查不出凶手,贵我两国都是有失颜面的……!”
韩漠心中冷笑:“你庆国保卫不力,也只能是你庆国没了脸面,与我燕国有何干系?”
“所以本官觉得,若是侯爷能与我一同面见圣上,上禀云沧澜办案不力,圣上定会下旨令云沧澜加紧督办。”国舅正色道:“圣上下旨,云沧澜便是有天大的胆子,那也是不敢怠慢了。只要云沧澜倾尽全力,凶手肯定能调查出来,到时候也能给侯爷和韩将军一个交待……!”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昌德候,“侯爷,你……以为呢?”
韩漠在旁端起茶杯,很优雅地品了一口,心中却笑:“凶手已被老子除去,云沧澜便是柯南投胎,也不可能找到凶手了。”
国舅方才一开口,昌德候就猜到这个家伙是想拉着自己去对付云沧澜,心中只觉得这位国舅爷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是面上还是笑道:“国舅,不瞒你说,本侯对云大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再给云大人几日时间,想必能够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国舅一怔,自然明白昌德候不可能帮着自己对付云沧澜,干干一笑,道:“侯爷豁达,令人钦佩!”
正在此时,却从门外进来一名管家模样的家仆,快速到得国舅身边,耳语了几句,国舅眉头皱起,立刻起身来,向曹殷和韩漠拱手道:“侯爷,韩将军,请稍后片刻,我去去就来!”也不多说,匆匆出门。
国舅出了门,就见到从旁边的小径正走来几个人,两名国舅府的家奴跟在一名灰衣人的身边,手足无措,想上去拉,却又不敢,只是口中叫着:“壮士,你可不能走,你若走了,我们不好向国舅爷交待!”
那名灰衣人的衣裳料子乃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衫,衣衫上还有血迹,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拿着一把长剑,摇摇晃晃往正门那边行过去,看起来虚弱无比,每走几步,身体似乎便要倒下去,却是以长剑拄着青石板地面,稳住身体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他长发披散,如同街头乞丐一般,但是最让人惊讶的是,此人的脸上,竟然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将他的面孔完全遮住,看不到面孔分毫。
国舅瞧见那人,快步上去,连声道:“义士,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伤势未好,不能活动,怎能出来行走?快快……扶义士回去歇息……!”
他伸出双手,便要上前去扶住那银面人。
银面人抬起手,长剑指向国舅,声音虚弱,却极是坚定:“不要阻我……!”
“义士,你这是做什么?”国舅一脸惊讶,停住步子:“义士可还记得我?昨夜义士出手相救,自己却受了重伤……!”
银面人淡淡道:“我救你,只是因为……因为那帮刺客暗箭伤人,我平生最见不惯的,便是那等宵小……并非我图你什么。你闪开,我现在便要离开这里……!”说话之时,他身体依然是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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