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看着莫羽凌乱的伤口,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如果昨晚值夜的是自己,如果陪着小姐出去的是自己,那么莫羽就不会受这样的酷刑了。
“莫白,对不起。”夕菡眼中含泪,“还有汀芷,对不起。”一个是兄弟,一个是情人,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姐……”汀芷哽咽着。
“最对不起的是莫羽,被我害成这样……”夕菡的泪水滚滚而下,“是我不好,当初还说了结慕容珏的事之后,就带你们离开的,可是……”
“小姐……”莫羽虚弱的睁开眼睛,“小姐没事……就好。”
“对不起……”夕菡跪倒在床榻上,失声痛哭。
承香阁内,一片哭泣之声。
“我们从来都没有怪过小姐,”莫白清晰的说,“您不要自责,不要伤心,不要让那些敌人,得逞!”
“是啊,小姐,您一定要为莫羽报仇!”汀芷也说。
夕菡抬头看看他俩,坚定的点点头,莫羽今日所受的苦处,他日必将双倍奉还!
太医很快来了,是位年轻的后生。惠太妃也来了,急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莫羽怎么被打成这样?四儿,我不是让你好生照顾着,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娘娘,我……”四儿哭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夕菡走到她身边,“太医在诊治呢,咱们到我屋里去说。”
两人进了夕菡的内室,夕月问之,夕菡将事情始末说出,却省略了柳云阳之事。夕月听后,沉思半晌,说道:“这么说,太后已经掌握了卫队?”
“不一定是整个卫队,毕竟这些都是皇上亲自选拔的人,大概有一两个效忠于太后吧。”夕菡说道,“如今我对叶家的人没一丝好感,真想除之而后快!”
“妹妹稍安勿躁,”夕月压低声音,“想是太后已知父亲授命调查叶家之事,她是皇帝的母亲,不能公然和皇帝做对,所以拿你来熬性子。”
夕菡苦笑:“看来以后我在宫中,愈发艰难了。”
姐妹俩都暗自长叹,夕月又叮嘱几声,让她以后行事万分小心,却不提她与萧豫成亲两年却未行周公之礼,只因她深知这个妹妹对男女之情毫无芥蒂,虽然如今有些懵懂,但毕竟年轻,自己说了反而让妹妹不好意思。
夕月走后,夕菡独自接见了那位陆太医,“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年前已过世了。”陆太医恭敬的回答。
“你知道我认识你父亲?”夕菡有些奇怪。
“家父提过,当初家父还是太医院的院士,表面上臣服于慕容皇后,但实则与沈相交好。”
夕菡微微一笑:“当初令尊授命为我诊脉,若没有他,恐怕我也逃不过慕容珏的眼睛,活不到今日了。”
陆太医仍毕恭毕敬的说:“是娘娘洪福齐天。”
夕菡想,他倒很会拍马屁,于是自己只好端出一副妃嫔的样子来,咳嗽一声:“本宫这里要的,不是光会溜须拍马的人,而是说实话,办事实忠心耿耿的人,不知陆太医和令尊……”
“微臣曾听家父说过,陆家与沈家永世交好,如今家父虽去,但微臣仍坚守约定,唯娘娘马首是瞻。”他这话也说的十分坚定。
夕菡满意的一笑,抬手道:“请起。”
陆太医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夕菡又问:“莫羽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回答道:“有些伤到筋骨,怕是要卧床休息一阵子,幸好副统领的身体强壮,看出来武功也是不弱的,娘娘对外……”
夕菡点头:“我明白,那些混账东西!先让他们得意个一段时间吧!真是辛苦太医了,我该怎么赏赐你呢?”
“微臣不敢接受娘娘的赏赐,能在娘娘身边效力,是微臣的福气”
夕菡又一笑,道:“很好,药方可开了?以后每日都要来问诊吗?”
“是,”
“那好,以后本宫的病也有劳太医了。”
“微臣惶恐。”
“我乏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陆太医退了出去,夕菡忽然觉得,摆着妃嫔的架子,让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这种的感觉也不是很坏。
接下来几天,承香阁都笼罩在灰暗的气氛中,外面到处都在流传,皇上只是顾及沈家的颜面,其实对沈妃毫无兴趣的话。夕菡听到了,也只是一笑置之,这样却好,不用招来别人的虎视眈眈,无宠的妃子,总比别人要长命些。
听说芸芳已经大好了,她的侍女红儿来看过几次,都是带来芸芳的安慰之语。如烟也来看望过,其他妃嫔都不曾来。
萧豫那次从宣政殿过来后,却被夕菡奚落了一番,夕菡对太后的怨气,似乎撒在了萧豫身上:“皇上以后还是不要常来,太后已将我视为眼中钉,臣妾可不愿成为太后和皇上母子之间的障碍,没的让人在背后编排我!若是没有处子之身的保护,臣妾恐怕就要下那十八层地狱了。等莫羽伤好之后,不如咱们宫里的人,都一齐搬到冷宫去,到落的个清静!”
萧豫无言以对,也是满心的怒气,却不好对她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听她说完了,自己便离开承香阁,至今也未踏进半步。
一切似乎都已回归平静,一个月过去了,莫羽的伤势终于完全好转,但对外却说仍需调养。承香阁这一个月内,可谓门可罗雀,除了芸芳,夕月和如烟,其他宫人再没出现过。但夕菡常劝她们该避嫌才是,所以她们三人后来也不到此处,
原以为承香阁不会再有客人了,却不想又迎来一位尊贵之客,九王殿下。
萧翎比以往略显,脸上也有了血色,仍是一身素色纹龙长衫,腰间系浅黄汉白宝玉腰带,两边各垂下缨络玉佩。他浅笑着走过庭院,来到宫门口,却见四下无人,想是那些丫鬟太监偷懒去了。
他犹豫一下,走了进去,但见两名丫鬟做着女红,其中一个是汀兰,上次见过的,还有一个却不认识。他笑道:“好冷清的园子,我以为只有我那里这样寂静呢。”
两人被唬了一跳,抬起头来,汀兰忙拉着四儿行礼。萧翎将她们扶起来,说道:“许久未见,你们也行这样的虚礼么?夕菡呢?”
汀兰说道:“小姐在屋里写字呢。”
萧翎又笑:“好闲情,我去看看,你们只管忙,不用招呼我。”说着自进了里屋,四儿好奇,汀兰说这是九王殿下,四儿暗自称叹。
萧翎进了夕菡内室,只见里面的陈设极为清雅,迎面就是一个高大书架,架子上堆满了书,当地放着大梨花实木书案。夕菡正伏于案前,案面摆置着宋朝米南宫款的墨;黄庭坚款的砚;李清照的燕子笺,手中握的是西洋犀角所制笔杆,阗玉镂空磨尖笔套,云南红毛黄鼠狼笔毫。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旁人都拿来插花,她倒好,插了满满一囊画卷。西墙上当中挂着王摩洁的丛竹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苏东坡的墨迹。
圆形拱门内便是她的卧室,床前立着西汉时期的彩绘琉璃屏风,萧翎看了两眼,微笑道:“高雅,也金贵。”
夕菡不妨有人,一惊抬头,见是萧翎。笑道:“你怎么进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堂堂的九王殿下,闯入妃子的内室,该当何罪?”
萧翎抱拳一笑:“但凭娘娘责罚。”
夕菡把笔搁在笔架子上,向外唤道:“有客人来,你们到偷懒,还不奉茶?”
萧翎笑道:“不用唤她们,我也不渴,这么清闲,也不去看看我。”
汀兰上了茶,退了出去,夕菡苦笑着说:“哪里闲情,才消停下来,也不敢往你那里去,你可听说我出事了么?”
萧翎一惊:“并未听说,你出了何事?”
“罢了,过去的事了,也是误会,只是连累了莫羽。”
萧翎沉吟了一会儿,徐徐说道:“到是听说禁军统领和后妃的事……”
“那便是了,”夕菡笑了笑,“你不必觉得尴尬,这皇宫里有什么是瞒得住的?怕是传到你耳朵里,已不堪了。”
萧翎忙说并没有,夕菡也不解释,复又拿起笔写字,萧翎便静静的看着,时而过去帮她磨墨,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