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死迅传到泾陵府 义信君之姬的死迅,是游侠儿传回晋国的。
对于晋人来说,那个曾为公子泾陵之姬,又被他换回两城的绝代佳人,实是一个传奇。不止是她的美貌,还因为她的聪慧。
这种女人,本来应该是书于史册,或成贤后或为妖妇的,可是,她却死了。
不过半年多时间,她便死了。
原来,生命是如此短暂,如此无情!
这个时候,泾陵公子正坐在花园中,他优雅地半倚在塌上,左右两侧各跪着一个美姬,为他斟酒,为他切开肉食。
他的对面,同样跪坐着几个年青的权贵。每一个权贵身侧,都倚着两个美姬。
龙涎香在空中飘荡,桂花香从湖岸飘来,树荫浓密。
今天是阴天,天空中已带了几分秋意,连飘落到脚下的树叶,也开始泛黄了。
一个美姬倚在公子泾陵怀中,她红着小脸,悄悄地向他瞟了一眼,只是一眼,她脸上的红晕更胜。
然后,她伸出小手,抚上公子泾陵宽阔的胸膛。
公子泾陵没有阻止。这让她十分欢喜。于是,她的小手徐徐透襟而入,开始摩挲着那结实的胸膛,开始用指尖在其上划圈。
公子泾陵俊美无畴的脸孔上表情懒懒的,他似是没有发现怀中美姬的挑逗,眼光微垂。
他伸手持着四方青樽,懒洋洋地抿了一口。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青年贵族低过头,与左侧美姬来了一个深吻后,就势含过她小嘴里的酒水。然后伸手入妇人怀中狠狠地揉了一把。
他这个动作,引得那美姬一阵娇笑嗔骂。
青年贵族仰起头来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转向笑容淡淡,表情懒懒的公子泾陵,笑道:“素闻你不好色,果然如此,如此美人在怀,依然不动如山。”
这种话,公子泾陵听得太多了。因此,他只是淡淡一笑,仰头抿了一口酒水。
那青年贵族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月姬我可是曾经见过的,华贵美满,一颦一笑间风情俱现,既有公主贵相,又有世间罕见之清媚,实为绝代佳人也。见过如此佳人,其余妇人实成庸脂俗粉也。只是可惜,可惜。”
这青年贵族一提到月姬,公子泾陵左右的剑客侍婢,便担心地向他看去。
公子泾陵低着头,敛着眉眼,笑容依然淡淡,只是那握樽的手指,有点僵硬。那青年贵族口中连呼着的‘可惜’,公子泾陵以为他是不舍月姬的离晋,便没有在意。
这时,那青年贵族长叹一声,声音中添了几分悲悯,“世间事,竟是如此难测难度。你那月姬,容颜清贵,分明是享受富贵之相啊,怎地薄命至斯?”
“薄命至斯!”
公子泾陵嗖地抬起头来。
他一双深如子夜的厉目,紧紧地盯着那青年权贵。他薄唇微启,缓慢地问道:“荀七,何言薄命?”这六个字,他是一字一句地说出的,语调坚涩而缓慢。
荀七还在连声感慨。
闻言,他抬头看向公子泾陵,见他眉心不停地跳动着,不由略顿了顿。
只是一转眼,他便恍然大悟地说道:“你向不喜混于吴娃越馆中,难怪不知也。”
公子泾陵的眉心跳得更加急促了。
他紧紧地盯着荀七,等着他的下文。
这荀七却又是一连串的长叹,直到他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后,才大声叹道:“惜乎,惜乎!红颜薄命乎!你那月姬,容貌昭昭,言辞侃侃,当日一宴,不知倾倒世间多少丈夫?本以为此妇也是褒姒夷光之属,哪知,不过半年时间,便听到了她的死迅……”
他刚刚说到这里,还正是言辞滔滔,余意末尽之时。
瞬时,一声重重地“砰——咚”地撞击声传来,这声音如此响亮,生生地打断了荀七的所有感慨。
他错愕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他的双眼马上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
与此同时,众侍婢剑客一哄而上,急急地叫道:“公子,公子?”
乱哄哄地叫唤声中,生生地从塌上滚落在地的公子泾陵,此刻玉冠脱落,长发披散,完全挡住了他的面容。本来持在他手上的一樽酒,此时全部覆在他的黑袍上。他半边长袍都湿淋淋的,再在草地上一滚,那湿处便沾满了草屑。
众人只可以看到,他伸出右手,想撑在草地上,令得自己重新坐起。可是他的手颤抖得太过厉害,支在草地上的动作十分的无力。硬是撑了好几次,却依然无用。
众人一哄而上,急急地伸手想扶起他。间中,不时有人在大吼,“唤大夫,速唤大夫!”
几个剑客冲到他面前,扶的扶腰,扶的肤腋下,强行撑着他向寝宫走回。而不远处,已有侍婢和剑客抬来了软舆。
直到众人扶着他坐上软舆,急急地向寝宫抬去,他的手都在颤抖着。
有侍婢见他长发披了满脸,伸出手去,想把那乌发拂开。可手刚一动,便被他一掌扬开。
公子泾陵刚被抬回寝宫,众人便听到他极其沙哑浑浊的低喝道:“全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贤士走上前来,正待再劝,蓦地他暴喝一声,“全部退下!任何人不得扰我!”
这声暴喝中,十分沙哑浑浊,隐含鼻音。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慢慢向后退去。
他们刚退去,殿门便砰地一声给紧紧关上。
接踵而来的大夫,和各位大贤连番叫门,里面都没有半点响动传来。
只有药公,在听得公子泾陵发病的始由后,沉默半晌,挥手令得众人退去。
转眼一晚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子泾陵的一个贴身侍婢便惊讶地发现,寝宫门居然打开了。
她大喜过望,连忙跑了进去。
寝宫中,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黑袍玉带,巍然如山的公子泾陵,正沉着脸看着纱窗外。
此时的他,浑然便是往昔的他。
侍婢连忙走到他身后,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公子,欲食否?”
公子泾陵没有回答。
侍婢听不到他的回答,有点不安地悄眼向他看去。
正当她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公子泾陵的声音低低的,沉沉地传来,“如此狡诈百出的小儿,怎可能轻易死去?那义信君对她温善迥异常人,更不可能下此毒手。哼,狡黠小儿,又想欺骗天下人乎?”
侍婢愕然之际,公子泾陵缓缓回头,他用那双深沉不可测的双眸,盯视了她一眼后,道:“传诸臣入内,便说我想知道这数月间,齐,楚,秦之所有举动。”
“然。”
那侍婢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公子泾陵森寒的声音,“若泄我言,死!”
杀气腾腾。
那侍婢连忙回过头来,重重地跪在地上,应道:“绝不敢泄。”
事实上,如她们这种侍婢,从来便知道,主人不管说了什么话,也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否则就是死罪。因此,公子泾陵的这番吩咐纯粹多余。
泾陵公子头也不回,冷冷地喝道:“速去。”
侍婢连忙应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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