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无所畏惧,因为那些人那些事你根本不在乎。
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你嘴角张扬的冷笑。
但你偶尔的龇牙,足以令天地畏惧。
绝望……
没有光!
擂台上剑光火石,章子依正和何山坞全力拼斗。
两人虽然没有施展出太多惊人的剑诀,但剑法招式也是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子依师妹,沈戾那个废物早晚是要自宫的,不如你叫我声师兄,给我做妾算了,总好过跟那个废物!”何山坞抽出空来,淫音笑道。
“无耻下流!”
章子依气白了脸,更不多话,手中长剑如电飞驰,急斩向何山坞而去。
她虽然凭借刻苦修炼已至少阳中期,但毕竟那何山坞是修真世家子弟,根基牢固已是少阳后期,应对章子依的招式从容有余,还稍显不迫。
“师妹,看你样子倒还清秀,其实师兄我最厉害的不是御剑诀,而是御内之术,有机会试试我的七损八益十静十动,保证让你享尽人间极乐之欢!”
何山坞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偏偏又说得极是隐晦,除了擂台上的两人,旁人根本听不到。
章子依一个待嫁的姑娘家,听了这些污言秽语是又气又急,怒道:“你、你这无耻之徒,看剑!”
何山坞连闪带躲,也不与她硬刚,就喜欢这般侮辱欺负她,心里大是欢快。
章子依原本雪白的脸庞涨成通红,若不是修为实在相差太多,她真有心杀了这何山坞。
这样又激斗了几个回合,台下已经人声浪潮浮动,任谁都看得出何山坞在戏耍一个师妹,纷纷对他表示不齿。
“能不能痛快点,欺负一个弱辈女流算什么男人!”
“快点结束吧,我们还等着看下一场呢!”
“别浪费时间,如此婆婆妈妈的难道要比到天黑吗?”
“就是,掌门师尊还在上面看着呢,别给我们风回岭丢脸!”
在众人的一片谩骂声中,何山坞知道自己玩得太过头了,当下引出剑诀,动了真格的。
章子依见对方开始硬刚了,也展现出自己不俗的修为,一时间擂台上剑气纵横,当真是风声鹤唳。
最终,何山坞仗着丹道的卓越技高一筹,以虹剑诛仙诀将章子依挫败于擂台之上。
“师妹,承让!”
何山坞得意的一拂袍袖,正转身之间,又见章子依不肯认输,竟再劈来一剑,招式狠辣直取他性命。
“找死!”
何山坞不敢怠慢,全力反劈一剑,两道剑气轰然对撞,章子依受创不轻,整个人如同风中之蝶一般被剑气打退,重重摔在了擂台上。
“承让!”
何山坞把剑一收,等着宣布他获胜的结果。
可是章子依喷出一口鲜血后,手抚胸口脸露痛苦之色,竟支撑着又站了起来,剑锋再次指向何山坞。
“师妹,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擂台比武点到为止,你别不知死活!”何山坞恼怒道。
章子依轻轻笑了笑,泛红的眼窝噙着泪水,迸发出愤恨的眸光,寒声道:“师兄误会了,我并没有跟你比武,你欺我辱我,今天我只是想被你杀了,或者杀了你!”
御阶台上的师门长辈们看着这一幕,齐悲鸿对李云惊道:“云惊,宣布赛果!”
“且慢!”
秦寒月一脸淡漠:“子依还有战意,胜负仍未可分,急什么!”
齐悲鸿道:“二妹,你这弟子已经败了,比武切磋点到为止,难道非要以命相拼?”
秦寒月哼道:“你门下那何山坞仗着修为高人一等,便可戏耍同门于鼓掌中么?今日若不让他知道厉害,日后我流波山岂不是人尽可欺了?”
“好了,分属同门,岂能意气相残?”天极真人不怒而威地呵斥了二人,对李云惊道:“云惊,鸣鼎赛果!”
李云惊敲了一下钟鼎,高声道:“第五场,风回岭何山坞胜!”
但钟鼎声过后,擂台上的章子依却突然跃起,当真拼了性命似的朝何山坞冲去,清啸一声:“我虽女流,但不任你辱!”
那疯狂而一往无前的姽婳身姿,落在谁的眼中既惊且叹?
“既然你这贱人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了!”
何山坞拔剑出鞘,一招虹剑傲天诀承载着千钧之威,就要从他的“神威”宝剑上激发而出。
那一招剑诀若施展出来,绝对是章子依非死即伤的下场。
很多人都不知道人这一辈子为了什么而活?
是温饱吗?
像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祈求强者高抬贵手?
是为了尊严!
这固执的女子在狂风中疾进,任凭前方剑气欲吞山河,她竟不肯稍退驻足。
手中的剑锋指处,无惧无畏!
“休伤我娘子!”
也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几乎是从御剑峰当头天空响起。
每个人都抬起了头颅,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从天而降!
“神兵断剑诀!”
电光火石之间,鸢飞戾的珍品宝剑旋转成势,激射而至,正中何山坞手中的“神威”。
那神威也是珍品兵刃,竟“咚”地一下断为两截。
在这一个瞬间,章子依手中的剑也已冲到何山坞面前,直接刺穿咽喉。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章子依握剑的手一松,何山坞就长大了嘴巴向后栽倒,咽喉还插着一把剑,却是活不成了。
“神兵断剑诀!”天极真人喃喃道。
这个剑诀,仿佛在久远之前曾出现过一次。
整座御剑大殿,上至天极真人下至各脉弟子,个个脸上都是惊骇莫名。
有些人盯着行凶杀人的章子依。
有些人盯着挺尸抽搐的何山坞。
还有些人则盯着帮凶的鸢飞戾,甚为震惊。
半晌,天极真人眯着眼道:“没想到,这孽畜还活着!”
秦寒月望着在擂台上的两个人,刚才还淡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担忧。
“神兵断剑诀!”
齐悲鸿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大为震动:“想不到师尊您当年亲传给老七的神兵断剑诀,竟然重现江湖,难道……”
“师兄,我们杀人了……”
回过神的章子依有些慌乱,有些惊愕,有些委屈,有些不知所措。
她拉着鸢飞戾的衣袖颤声道:“师兄,是他欺人太甚,我……我才……”
鸢飞戾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他施展神兵断剑诀本意是阻止何山坞的那一招剑威,但现在这何山坞却被章子依给刺死了。
果然总是在想当然的时候,遇见最美的惊骇。
但事已至此,鸢飞戾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还抚慰身旁的章子依道:“别怕,这乌龟孙子王八蛋死不足惜,谁让他欺负我娘子,后果我来担着便是……”
章子依目光晕眩,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声‘娘子’。
是的!
她心爱的男子,终于展开心扉接纳她了。
只为这一句话,她什么也不怕了。
也就在这时……
“孽畜!”
鸢飞戾抬眸,只见天极真人那矮胖的身姿跃于头顶,一掌向他击来。
忽地,天地间刹那间安静下来。
身旁伸出一双手将鸢飞戾推开。
那个刚才还惊惶害怕的女子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朝着天极真人那蕴含无边杀意的一掌,迎身挡了上去。
就像那蜉蝣撼树痴妄……
又像是螳臂挡车自大……
但她终究只是一只飞蛾!
天极真人收势不住,百年修为的一掌印在章子依的胸前,被她口中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脸。
鸢飞戾再抬眸时,隐约中,只见一个苗条而凄婉的身影从半空中摔下。
“如果掌门真人要杀你,除非先杀了我……”
“就算拿我的命去护你,我也心甘情愿的……”
在这天地无声寂静的时候,鸢飞戾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此前章子依幼稚轻狂的话语。
那些年少轻狂的诺言啊,曾让他一度不屑。
但此时这个女子,竟然用生命实践了诺言。
果然,这世间还有比他傻的人啊!
鸢飞戾不顾一切扑过去,将那抹姽婳婵娟接了下来。
“夫君……”
大口的鲜血从章子依嘴里溢出,她仿佛贪吃果浆的孩子吃得太过狼狈,微微笑着:“我受了他一掌,也不过……不过如此啊……”
头一偏,那淡淡的骄傲永远凝固在了这个女人的脸上,埋进了鸢飞戾的胸膛。
雪白的衣襟,被血染红了一片。
恍惚中,鸢飞戾心中悲愤恨意难以抑止,连带着手里的藏千锋也微微颤抖。
他体内寒气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欢呼着嘲笑天极真人那惊骇的面容。
“老贼!”
鸢飞戾抬起头,一双桃花眸附上冰蓝瞳色,俨然一个狰狞恶魔,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吼道:“我杀了你!”
天极真人满脸鲜血的站在那!
那是章子依的血!
那血,把这位武林至尊点缀得如同一个活脱脱的恶鬼般恐怖丑陋,双眼发出骇然神色,不可思议道:“冰魔珠……”
“竟然是冰魔珠!”
说时迟那时快,鸢飞戾霍然起身,一道寒冰剑气打入身后云层,大喝一声:“火风投云诀!”
云层中似有凤凰啼鸣,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
靖十三作为本届内试中最大的夺魁头甲,对这招剑诀也已经融会贯通。
这本是惊邪七剑之一的赤火剑楼炎冥所自创成名绝技,剑气本无色,只因在晚霞如火的时刻施展出来,仿佛一只浴火凤凰俯冲大地,形更胜于实。
故名——火风投云诀。
但见在那最深处蓝得如天际蓝天一般的地方,竟真有一只冰凰破云而出。
没错!
那是一只闪闪发亮的冰晶凤凰!
靖十三震惊非常,他又哪里知道,鸢飞戾施展这招剑诀乃是寒冰真气汲取云雾之水化作的冰凰,形实兼具。
年轻的惊邪弟子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
再无一人对这个首座义子有任何轻蔑之意。
而老一辈的两位首座,也纷纷变了脸色。
但这还不算完——
冰凰如从天边飞来,疾射而至,掠过御剑大殿数千弟子的头顶时,鸢飞戾双足顿地,腾身而起落在冰凰之上,竟又施展出另一招无上剑诀——“太极,乾坤无量!”
随着他这声低喝,一轮太极轮凭空显现,乍看之下,冰凰周身也如同镀上了一轮阴阳明月,冲向天极真人。
声势之猛,一时无两!
威势之大,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
连林楚、李云惊都自认接不下这招剑诀。
“戾师兄这么吊,果然天才是不需要努力的!”
这句话从松姿谷一脉的弟子中喊出,但没有人在意。
因为这个被视作废物的七品御士,已然一鸣惊人,成为千众瞩目的焦点。
他不但将惊邪剑派两大绝技完美的合二为一,相得益彰,更为可怕的是……
他竟然想要干掉神州的武林至尊,惊邪剑派的十一代掌门!
欺师灭祖!
他就是要欺师灭祖!
究竟,他是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
这个瞬间,
短短的瞬间,
天地是安静的,
是凝固的……
所有的东西都定在飞蛾投火的壮举中!
我知道你会愤怒。
如果我让你丢了脸面。
但你是否知道我也会愤怒?
当我在襁褓里哭泣时,你傲慢冷笑。
当我跪地乞求时,你无动于衷。
现在我已一无所有,我愤怒了。
我要听到你的痛哭。
我要听到你的乞求。
从今往后,你们都会记住我的名字——鸢飞戾!
“你虚伪的道义和假仁假义!”鸢飞戾就在这疾风狂涌中,像个疯子一般的大声嘶吼:“都给我烟消云散吧!”
绝望,或许是无法承受生命之重的翅膀,扑向火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