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十万贯外带一份匿名的上奏换皇帝的信任和吴猛这个朋友,在孟觉晓看起来实在是一笔太合算的买卖。河间府这个地方,在孟觉晓的眼睛里就是遍地黄金啊。
也就是贪不贪的问题,远的不说,单单是一条官道每个月的过路费就是五万贯的进项。想想当初修这条路无非是付出了一点粮食,孟觉晓觉得贪官污吏们真是蠢啊。做官的捞钱天经地义,但是要捞的有技巧,名利双收才是境界到了。
年边上事情很多,河间府的商会很会来事,腊月中就把如山一般的年货送上了门。对此孟觉晓没有推脱,反倒是让吴猛这个特务头子给稍带回京城好几车的年货。
从皇宫出来的吴猛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先找到马三,交付了两车年货。这两车货都是孟觉晓孝敬皇帝还有公主的。
然后在宫外等着两位内阁大臣。等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把两位面色各异的内阁大臣等了出来。周致玄一脸的凝重,蒙先豪则透着一股的兴奋。
刚才在皇帝的书房里,周致玄提出的想法很简单,先推行银钱替代实物税的办法,看看效果再决定下一步。这倒是个稳妥的办法,皇帝表示了同意。往年收实物税,地方官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周致玄担心的是就这么一点小改动,都会在朝野上下出现不少反对的声音。值得庆幸的是,眼下皇帝对内阁的控制力度加强了很多。首辅茅调元似乎在做有意的退让,在百官之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
这样一来,皇帝要推行新的制度,受到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德裕二十年腊月二十五这天又下雪了,今年府学的冬天和以往有一个不同的变化。俗话说十年寒窗苦,在四面漏风的教室里上课,注定是要冷的。但是今年府学全部房间都烧上了地暖,教室也赶在冬天之前翻新了一遍。
府学里的秀才们在上课的时候不会再冻手冻脚,大家都知道这个变化是因为知府大人亲自下令的结果。可惜的是,做好这个事情的知府大人,也就是天下还没有中进士的读书人的偶像孟六首,身为河间知府上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光顾过一次府学。
府学的秀才没在很多地方见过孟大人,比如集市、比如工地上,就是没有在府学里近距离的看见过孟大人。
一场半尺雪后的早晨,年前最后的一天上课的早晨,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走到府学的门前。站在府学的大门前,年轻人东张西望的引起了门房的注意。快过年了,正是贼们勤快的时候,小偷也是要过年的。
这位负责任的门房大爷出来,拎着一把扫帚,警惕的看着年轻人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作甚?”
年轻人似乎没听见大爷说啥,而是盯着那条雪后没有及时清扫踩出来的道路自言自语:“这条街是谁负责的?摔了学生怎么办?”
老大爷见没有被搭理,愤而举起扫帚做威胁状时,年轻人的身后闪出两个壮汉,腰间都挎着家伙,面对老大爷怒斥:“大胆!”
年轻人总算是回神了,连忙回头对两个手下道:“在一个老人家面前耍什么威风?去,把这条街的里正叫来,让他来看看这条路,都这时候了还没人来扫雪,摔着学生算谁的?”
门房大爷面带惶恐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发现对方和颜悦色的样子便放下扫帚行礼道:“老汉眼拙,失礼处这位老爷莫怪。”
年轻人笑着安慰道:“老大爷,不要紧。我是知府孟觉晓,今天来看看大家。”老汉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地上的藏雪,急忙要跪下行礼,口称:”草民给大老爷见礼。“
孟觉晓赶紧伸手拦住道:“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把年纪给我磕头,是要折我的寿啊。”
扶起老大爷,孟觉晓问了很多关于府学的事情,比如房屋的修缮,地暖的供应等等。老汉跟梦游似的,问一句回答一句,有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一会孟觉晓感慨道:“十年寒窗苦啊!读书不容易。”
动作迅捷的庄小六直接拎着这条街的里正过来了,里正三十几岁,干干瘦瘦的吓的浑身哆嗦。孟觉晓见了白眼直翻,只好笑着上前对里正道:“这位里正别怕,这小子就是浑了一点,没别的毛病。”
“大老爷,不是小的不安排人扫雪,而是这天太冷了,扫雪的人要晚一点起来的。”里正干净解释,孟觉晓听了不由收起脸上的笑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街道卫生这一块是包给各位里正来负责的,每年衙门是拨了专项款的。你安排的人就是负责这个的,怎么能因为冷而不愿意起来呢?”
说着孟觉晓指着府学里头说:“你听一听里头的读书声,秀才们没有因为冷而懒床吧?集市上那些做买卖的,不会因为冷就不做生意了吧?衙门拨款放权,你不好好做,只要有一个读书人因为没有及时扫雪摔了跤,本府便撤了你,摔伤了人你还要负责治疗费用。”
这么一说,那里正面露惭愧,连连磕头道:“小的错了,求大老爷宽恕。”知府衙门按照区域划分卫生责任区,一个里正每个月能从衙门领十五贯钱和十五斗米,安排三个人专用于卫生责任。这是孟觉晓为搞好环境卫生推出的举措,这么一份工作时很多人都抢着干的。交给里正来安排,也是出于调动工作积极性来考量的。
不难想象这么一份工作,里正肯定是照顾关系户来做。因为这个丢了里正的差事,丢脸不说,每月里正的薪水是十贯钱外加十斗米自然也就跟着丢了。当然这份工资是孟觉晓上任之后才提起来的,以前可没这么多。
“衙门信任你,你作为里正就该做好分内的事情。今天就算了,下一次再有发现类似情况,自己去衙门领罪请辞。”孟觉晓严厉的说着,迈步往府学里走。
看门的老汉目送孟觉晓进去,表情跟没睡醒似的,等孟觉晓背影消失了,使劲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老汉莫不是在做梦?”
逃过一劫的里正从地方爬起来,悻悻道:“莫老汉,你没做梦哩。刚才那位就是知府大老爷,心善着呢,没听见城外那些人都喊知府大人活菩萨么?你这老汉真是前世修来的,居然能跟知府大人说那么久的话。”
说着话里正双手拍拍屁股,一溜小跑回去了,没一会拎着三个家伙回来,口中大呼小叫的“你们三个偷懒的杀才,差点被你们害死。府学下学之前不扫干净,都别想做这差事。摔了一个秀才,老子打死你们。”一边说还一边往里看。
再看那门房老汉已经不见了人,原来是发现孟觉晓没去办公室,而是四处溜达,跑去通知府学的学官去了。
孟觉晓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胖乎乎的学官领着一干府学的成员出现在面前。
“知府大人莅临视察,卑职等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孟觉晓随意的笑着摆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没有事先通知,你们何罪之有?”说罢孟觉晓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下泥泞的小径不说话。
一干学官的脸色尴尬了起来,因为知府衙门每个月是专门拨款搞卫生的,夏天打扫,冬天扫雪都是明文规定的。但是整个府学的道路上,都是用脚踩出来的藏雪。
可想而知,现在的官员很难理解孟觉晓对卫生条件的看重,觉得孟大人有点苛刻了。即便是这样想的,也不敢说就是了。
看着一干府学的官员,孟觉晓叹息一声道:“本府来此不是想为难大家,而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俗话说其老不欺少,这里的每一个秀才,将来能有什么成就,大家都不知道。对他们好一点,不要把自己摆在上官的位置上,将来如果这里面有人做了大官,回想起过去时会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得到一些学官无微不至的关怀。你们或者你们的后人,也许会因此受益。”
“卑职等受教了!”一干学官们面露愧色,说实话这笔卫生费,他们是动了手脚的。
一大群官员和夫子围着孟觉晓转,可想而知在安静的府学里会引起注意。教室里的夫子都停止了讲课,秀才们都从窗子里往外看。
孟觉晓见状信步走到教室前,为首的学官谄笑着低声道:“大人,学生们都等着您的训示呢。”
孟觉晓其实不喜欢给大家讲话的感觉,因为总觉得既然讲了,就应该言之有物。大话空话说一大堆,都是误人子弟的行为是在犯罪。
不过看看眼前这个场面,不说两句是不行了,所以孟觉晓一边笑着往里走,一边脑子里盘算着说点啥。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秀才们用一种狂人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孟觉晓不禁生出一点自豪感。
台下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