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媛白着脸坐在那处,心思电转,
远山每回来都是夜里,身旁还有侍卫,水仙也守在外头,做得这般隐蔽如何会被人发觉的?竟还会报到了穆红鸾那处?
难道真是庵主报信?
她……她今日来……莫非是来者不善?
想到这处一个身子便抖了起来!
让她在这几乎与世隔绝之处与人私通,郎情妾情之时,自是不管不顾,即便是她事后后悔又害怕,但那男人一来,便又把一切抛诸脑后,沉浸在那虚幻的美境之中。
现下穆红鸾在此现身,她便如被人当头一棍般将打得眼前发黑,如梦方醒!
穆红鸾的厉害她是知晓的,这丫头生得美貌心肠却是最狠不过的,前头被她拿住了水仙话里的破绽,立时就去报了给燕韫淓,我才落到了这步田地!
若是再让燕韫淓知晓……我……我与远山的事……
想到这处夏明媛的一个身子是再也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不……不……不能让人知晓这事儿!
若是燕韫淓知晓了,他必不会轻饶了我!
这样的事儿不管是乡野山村还是高门大户,处置起来没有一个手软的,男子倒还好说,女子便是一个死字!
更何况燕韫淓还是堂堂蒲国公,我名份上还是他的妻子,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如何会咽下这口气?
想起来这些大家后院中处置犯错妾室的手段,夏明媛更是牙关打战,
到那时便是她想死,都不能求个痛快了!
穆红鸾立在那处瞧着她不由的心中冷笑,
“只这点子胆儿还敢学人偷男人!”
她还未说甚么呢,便吓成这样了!
见状也不说破,只是微笑道,
“依媳妇瞧着这盘龙山阴雨多湿,于身子不利,不如婆婆换个地儿静养如何?”
夏明媛白着一张脸没有应答,穆红鸾自也不会等她回答,只是冷笑道,
“前头原想着这处清静好修行,现下看来这处倒是甚么牛鬼蛇神都有!即是如此婆婆便收拾收拾东西,等着明儿府里派了马车过来接您吧!”
当下再不与她多说,自行出来到前头去寻那庵主,
“婆婆身子有些不好,便打算带了回临安看病,明日派了马车来接,这些日子多蒙庵主照顾,这些银子还请庵主收下!”
那庵主闻言心下一松,她久在庵中修行,多有皇家妇人送至此地,其中自也有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只她装聋作哑全作不知,这些人论起来头没一人是她能招惹的,只能做个糊涂人,不闻不问罢了!
这妙云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没有那不透风的墙,前头几回不知,后头如何能不知晓的?
只她当夜才派了身旁的小尼姑过去召静心问话,来得却是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进了佛堂之中立在那处多话不说,却是扔了一个布袋子在桌上,只是笑眯眯对她道,
“庵主,您瞧佛祖低眉闭目,乃是知这世上事,有些能看能说,有些却是不能看更不能说的,佛祖都尚且闭目更何况庵主?”
庵主听他声音细柔却是充满了杀意,当下心里剧震,便不敢应话只是双手合什,高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慈悲,本庵乃清修之地,庵中皆是女眷,还请施主适可而止吧!”
一个成年男子出入尼姑庵,若是让人知晓了,只怕自己便要去西天寻佛祖喊冤了!
那男子闻言应道,
“庵主放心,天黑来天明去,自是不会惊扰旁人!”
程胥也是心头无奈,谁让官家行这偷摸之事竟是上了瘾,有那上好的行宫不用,却看上这简陋的庵堂!
那庵主无奈只得命众尼入夜不可到夏氏后院打扰,对外只说是要她清修悔过。
只这肉身修行究竟是瞒不过人,竟是被蒲国公的人找来了,庵主心下无奈双手合什对穆红鸾低声道,
“阿弥陀佛,即是身子不好便早些医治,盘龙山地处偏远自是不比临安城的,静心早些走自是好的!”
穆红鸾见她神情便明白她是个知情的,当下冷笑一声道,
“看来庵主早已知我婆婆有病,却为何知情不报!”
那庵主一震长叹一声道,
“阿弥陀佛!”
回身取出一个布袋子来,打开来里头全是指拇大小的东珠,东珠穆红鸾自也是见得不少,少见得是那装东西的袋子,把东西倒出为翻开看,下头一角处有一个“御十二”字样,穆红鸾心头一凛立时明白,当下合什道,
“多谢庵主!”
却是转身出了门,吩咐那守在外头的杨大强两人道,
“今日你们守在这庵堂门外盯着夏氏不可让她离开!”
那“御”自是指御用,“十二”字却是编号,宫中的东西个个都是有编号的,那男人是宫里人!
这也是穆红鸾出身贫民少了见识的缘故,若是燕韫淓又或是燕岐晟过来只瞧那袋口处的金线便是那是官家才能用的东西了!
程胥跟在燕瞻身边,听到那庵主传话叫人便知事情败露,燕瞻冷笑一声把腰上挂得袋子给了程胥,见程胥出去才对夏明媛道,
“那袋里的珠子,我本是想带来给你玩儿的,倒没想到便宜了她……”
这袋子让穆红鸾瞧出了端倪,心里又惊又怒吩咐了杨大强二人便带着那付婆子回奔临安。
这时节燕岐晟已是出了门,打马在大街上闲逛,在西门寻了茶楼往上头一坐,推了临街的窗子瞧下头,想等着自家媳妇打下头经过。
一旁有金、有宝都是机灵的,有宝出去一会儿叫了茶、瓜果等,又凑到他身旁道,
“小爷,小的瞧着这家店里的梅花包子不错,里头鹅鸭肉馅的最是畅销,不如买上两笼,少夫人最是喜欢这一口了!”
燕岐晟一听立时眉开眼笑,一拍他肩头,
“嘿!你这小子倒是贴心,以后你那媳妇儿有福了!”
有宝笑着应道,
“小爷莫取笑小的,小的今年才十一,这娶媳妇还早着呢!”
燕岐晟笑道,
“就凭你这机灵劲儿,以后媳妇儿也跑不了!”
说话间便吩咐小二的上梅花包,
“且让小爷先试试好吃不好吃,我那媳妇儿嘴刁着呢!”
店小二端上来两笼,果然皮薄馅大,燕岐晟送了一个到嘴边刚啃了一口,却见下头马车里走下来一人,那人干瘦身子,脸色青白不是孙延荣那小子又是谁!
探出身子出刚要高声招呼,却见又一个高大的汉子自那车上钻了出来,这汉子又高又壮,连鬓的络腮胡子,看眉眼不似中原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楼里,燕岐晟眉头一皱,招了有金过来,
“去外头瞧瞧,孙爷跟甚么人在一块儿!”
有金应声出去了。
燕岐晟自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一双眼盯着城门处,一心等着自家媳妇回来,隔了没有多久却见有金脸色凝重的回来,
“小爷……与孙爷一同吃茶的人,好似是个辽人!”
“辽人!”
燕岐晟这时才把心思拉了回来,
“你可是瞧清楚了?”
有金应道,
“那人生得高大,眼瞳有些异色,虽说的中原话但口音很是怪异……”
有金别看年纪小但也是跟着家里长辈走了许多地儿,幼时更随蒲国公府的商队去过边境,对辽人还有些记忆,旁得不说他们身上那股子牛羊膻味便是怎么也洗不掉的,他鼻子也尖,立在楼梯口上便已闻到了。
燕岐晟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孙延荣那小子与辽人打交道!”
这世下辽、金及吐蕃各部虽与大宁交恶,边防盘查甚严,但因辽兵多年南侵,以至的辽民与大宁百姓也是多有混居成亲。
似穆氏一家便是这样的,穆大的亲娘就是辽境那边过来的辽人,只他亲娘也非纯种的辽人,乃是早些年被俘虏到辽境的汉人女子所生,后头又流落到大宁境内与穆家老爷子成了亲,生下穆大、穆二、穆三这三兄弟。
待到这三兄弟将成年时,却是又被辽兵虏了回去,穆大的亲爹也被杀了,穆二与穆三也不知逃到了何处去。
后头穆大与同村从小订亲的杨三娘子成了亲,生下穆红鸾后,刚怀上了二丫辽兵又打来,穆大一家也成流民到了太原城外,一大家子可谓是各奔东西,天涯一方。
红鸾那样儿便生得有几分似祖母,只她运气好一张脸上揉和了大原人的清秀,又有异域人的五官深邃,因而十分的美艳动人。
若是仔细分辨起来,只从穆大与穆红鸾那脸上也能瞧出来,祖母身上只怕也不止有辽人、汉人的血统,穆大的眼儿便有些偏棕色,穆红鸾的眸子也比旁人要稍稍浅一些,并不纯黑。
由些可便可知这战乱岁月,百姓如何流离无助,骨肉离散,因而在这大宁境内见到有辽人模样的汉子,也是不稀奇的。
只这些混了血统的人多似穆红鸾一般生活在辽境又或是大宁境中,样貌可以不同,但口音却是改不了的,只要一开口必是轻易就分辨出来了。
有金一听那辽人说话便知他必是从辽境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