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怀亮一脸的木然之后,高怀仁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想太深,但是事后想一下,这件事似乎有鬼,府里面怎么会闹贼呢?而且偏偏出事的那晚闹贼,后来贼人还不知所踪了,院子里面这么多地方,为何只有李氏那里丢了东西,可是自此之后,家里面便再也没有出过类似的事情。
大哥可能没想到,原来咱们家三弟那个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学了一身功夫,去年还在跑到了襄阳军前,居然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如果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的话,当初咱们高府上下,会武功的似乎也只有这个老三,不知道大哥又有何想法呢?”
高怀仁还真是够坏,居然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本来只是为了挑动高怀亮对高怀远的恨意,好拉个同盟一起对付高怀远,却没成想居然还不幸被他给误打误撞的揭开了这个事情,坏人的想法有时候还真是说不了呀!
听罢了高怀仁的话之后,高怀亮的脸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而且眼珠顿时充满了血丝,狠狠的抓着酒碗,手腕不觉间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三年前的那一晚,直至现在,还在他脑海中跟噩梦一般纠缠着他,当房门被高建一脚踹开的那个时候,高怀亮便如同身堕地狱一般,从此使他的生活一落千丈,从高家人人害怕的大少爷,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笑柄,从此再也无法抬起来头,面对任何人了,甚至连当初那傻子的地位都不如,家中那些丫鬟仆役们看到他的时候,似乎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鄙夷的神色。
更不要说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了,他们虽然不清楚高怀亮为何突然间在高家失宠,还被赶出了绍兴高府,发配到了福建路那边吃苦受罪,但是他的失势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些人眼皮子薄的很,虽然后来高怀亮从福建路那边跑了回来,但是再看到这帮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装不认识他一般,抬眼都不肯正眼看他一下,他没钱喝酒,腆着脸托人找他们筹点酒资,却连一个大子都没人肯借给他。
这样的落差,对于他这种喜欢招摇的人来说,几乎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如果他不是没有一点维生的办法的话,他恐怕早就离开这个高府了,现在被高怀仁这么一说之后,高怀亮终于想明白了当初自己被老爹捉奸在床的缘故了。
他一直以来也有些怀疑高怀远暗中在这件事情之中使坏,但是他却想不通一个傻子为何能将事情办到这种地步,现在有了高怀仁的挑拨之后,高怀亮笃定的认为,就是高怀远当初害的他。
这会儿他几乎要恨死了高怀远了,恨不得生食其肉,心里面顿时波涛汹涌了起来。
看着高怀亮的表情,高怀仁冷冷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次挑拨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接下来就看高怀亮有什么对付高怀远的办法没有了!
“大哥!现在老三在咱爹眼中已经成了宝贝了,假如这么下去的话,那么高家以后岂会还有你我容身之地呢?现在老爹不但将老宅完全交给了老三打理,让那小子在大冶老宅过得滋滋润润,还听说老爹正在为老三张罗着找亲家,以后如果再让老三回来绍兴的话,那么就真的没咱们过的了!”高怀仁继续给高怀亮猛下狠药,灌输着高怀远对他们的威胁。
高怀亮猛然将一口酒倒入自己的嘴里面,当啷一声将酒碗摔在了地上,大声的吼道:“不要说了!”
看着狂怒中的高怀亮,高怀仁立即闭上了嘴巴,坐在了桌子旁边,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高怀亮终于按下了心头的怒火,开始冷静了下来,这几年的磨砺,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锻炼,让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随便冲动了。
而且他知道,现在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去挑战高怀远,无疑是以卵击石一般,即便是动粗,也只能白给,高怀远可是在沙场上打滚回来的人,以他目前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估计去找高怀远的麻烦,连人家一根手指都对付不了,怎么才能扳倒高怀远呢?高怀亮开始在心里面琢磨了起来。
高怀仁随坏,但是鬼主意却没有高怀亮多,看到高怀亮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便知道老大正在打歪主意,于是心中窃喜了起来,等着高怀亮开口说话。
“我来问你!你可打听出老爹想要给老三找谁家的小娘子当老婆吗?”稳定下了情绪之后的高怀亮等着通红的双眼,望着高怀仁对他问道。
高怀仁摸着下巴微微想了一下之后,开口答道:“据说老爹现在瞧上了城东的苏文山苏大人家的小女,正在托人想要为老三求亲,一旦让老三攀上了他家的话,那么以后老三想不飞黄腾达恐怕都难了呀!”
高怀亮虽然这两年没怎么在市面上走动,但是以前他可是没少在外面鬼混,对绍兴有头有脸人家都很熟悉,一听高怀仁的话之后,立即点头道:“不错,这个苏文山以前是京官,在朝中颇有点威望,人头也熟悉,假如让老三攀上他们家的高枝的话,那厮就算是一步登天了!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三如愿了,得想办法坏了他这桩好事才行!二弟,我问你,你和苏家的儿子苏丁俊熟悉不熟悉?”
高怀仁点点头道:“还行!苏丁俊那厮喜欢斗蛐蛐,以前我们没少在一起斗蛐蛐、喝酒!”
“这边好办多了!你就这么办……”高怀亮俯身到高怀仁的耳边,小声对他交代到。
高怀仁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奸笑,然后对高怀亮拱拱手之后,疾步走出了高怀亮的小院,而高怀亮看着高怀仁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
随着阳光再次洒落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高怀远带着李若虎和柳儿等人出了小院,并且搬出了几个笼子,摆在了院子之中,几只鸽子在笼子里面发出咕咕的叫声,众人围着鸽子很是兴奋。
“少爷!你说这些鸟真的能自己飞回咱们庄子吗?”李若虎还是有点不相信,于是开口对高怀远问道。
“若虎!你怎么能不相信少爷呢?咱们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柳儿对高怀远所说的事情是绝对的信任,于是不满的教训李若虎到。
李若虎立即摸着鼻子,嘿嘿讪笑了一下,退到了一旁,仔细想一下,高怀远告诉他们好多新鲜事情,最终都一一验证了,如果他说这些鸟能自己飞回大冶县,那么肯定没有问题。
高怀远这次随行携来了十几只鸽子,其中既有庄子里面养的,也有几只是鄂州那边的醉仙楼饲养的,以前他们已经试验过了几次鸽子的效能,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以前放飞的距离都比较近,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远距离的测试,到底这些鸽子能飞回去多少,高怀远心里面也不是完全有底,但是他相信,这些鸽子之中,大多数应该还是能飞回目的地的。
随着鸽笼打开之后,那些由刘福贵精心调教出来的鸽子,一只只争先恐后的涌出鸽笼,振翅飞向了天空,然后在高府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纷纷认准了方向,朝着西方振翅飞去,很快便杳无踪影。
高怀远这才让众人收起了鸽笼,开始带着礼品,在高府里面走动了起来,毕竟这里的人名义上还是他的亲戚,面子上还是要打点一下的。
高怀远回到高府之后,出于礼貌带回来的礼物让府中那些女眷们又是好一阵兴奋,各个看高怀远都觉得顺眼了许多,只有高建的正妻张氏还有高怀仁的母亲柳氏怎么看高怀远都觉得不顺眼,觉得高怀远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可气。
他们都从高建对待高怀远的态度上看出了一种威胁,现在高怀远已经俨然成了高建眼中的红人了,那么她们的两个儿子,以后在高家的地位就堪忧了,所以两人都对高怀远爱搭不理的,要么就是一脸的讥讽的神色。
高怀远也不在乎这俩娘们的态度,更不会用热脸蛋去贴她们的凉屁股,既然他们不待见自己,高怀远也不搭理她们,直接无视,该送的礼物干脆也取消了,气的她们两个腹诽不已,也拿高怀远没办法。
而高建因为官府里面还有事,便吩咐高怀远留在府中等他抽空便带他登门去苏家求亲,高怀远利用这个时间,少不得要在绍兴城中转悠转悠,一是探望一下小兄弟赵于莒,另外再去会会其他那些朋友们,难得回来绍兴一趟,对于很少到大城市中的李若虎他们几个少年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高怀远每个人赏他们了几吊钱,让他们随便去街上逛逛,卖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他自己带了柳儿,携带了丰厚的礼物,出了高府,径自前往了赵于莒家中,二人相见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欢喜。
两年没见赵于莒了,这家伙也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唇红齿白倒也颇有点翩翩美少年的样子,而且读书方面确实颇有些长进,不说出口成章,起码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有些读书人的样子了。
而赵于莒的母亲全氏听说高怀远回来绍兴之后,专门买了酒菜,招待高怀远在家吃饭,连赵于莒的弟弟赵于芮也长高了不少,小孩子心性,一看到高怀远便缠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了。
对于全氏,高怀远还真是有点母亲一般的感觉,自己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他都没见过,自从认识了赵于莒之后,他从全氏身上多少体验到了一丝的母爱,这也是他为何对赵于莒这么好的原因,其中有相当程度上,是因为他对全氏的敬重,希望嫩从全氏身上体会到家的温暖。
看着忙里忙外张罗着给他做饭的全氏,高怀远觉得放松下来了许多,说实话,在高府之中,虽然高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但是他依然不喜欢高府里面的那种氛围,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生分,似乎隔着一层东西一般,除了高建之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一点亲情可言,让他产生不出家的感觉,而在赵于莒家,他却能放松下来,体会到家庭一般的温暖。
看看四周的摆设,这两年赵于莒家的变化不大,但是依旧被全氏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显现出全氏也是一个善于理家之人,只是看赵于莒和赵于芮兄弟二人的穿戴,似乎比起以前好了一点,虽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布料,但是起码干干净净的很是清爽,没有什么补丁了,说明赵于莒家这两年的日子还过得不算太差。
而这一点也正是高怀远所赐,每次只要有人往返于绍兴和大冶之间的时候,高怀远少不得都要送一些钱给全氏,接济一下他们家的生活,而且每次的数额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不算是小数,所以赵于莒家这两年倒也没有受过什么罪,加上赵于莒的舅父好歹也是个小吏,也没太多人来欺负他们母子,何况他们毕竟还有一层皇室宗亲的身份,敢欺负他们家的人,毕竟也要看他姓赵的几分面子,故此日子倒也过得有所好转了一些。
和赵于莒叙了一番近期的情况之后,还告诉了他军中的一些大致情况,赵于莒和赵于芮兄弟听得也是惊心动魄的,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惊呼,赵于莒听罢之后,叹息道:“大哥果真是好本事,如此年纪便上阵征杀,小弟实在比不得你呀!我是不能去陪高大哥去阵前搏杀了!和高大哥一比,小弟还真是一事无成呀!”
“于莒不必妄自菲薄,大哥是个粗人,所以才去阵前搏杀,你生来便是要读书的人,岂能和我相比呢?现在你毕竟还年幼,待到你熟读圣贤之书,长大成人之后,只要考取功名,成就绝对要比我强得多呢!到时候搞不好我还要仰仗你来庇护呢!呵呵!”高怀远伸出大手,拍打着赵于莒的肩膀安慰他到。
“高大哥!要不然我跟你学武吧!长大了我跟你一起去阵前打仗,杀鞑子去!”赵于芮将小脑袋伸到高怀远胳肢窝里面,天真的对高怀远说道,他这样年纪的小孩儿最崇尚英雄,一听说高怀远阵前杀敌的故事,便忍不住也想习武,长大后跟着高怀远做事。
“好呀!不过你现在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呀?我看于芮还是先好好吃饭,长的壮实一些,再去找高大哥习武吧!现在你还是跟着你哥哥先读书,不识字的话,只能是个武夫,没有大的前途的,所以现在你还是先好好读书的好!”高怀远揉着赵于芮的小脑袋笑道。
这个时候全氏刚好和柳儿一起端着酒菜进屋,听到高怀远的话之后,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色,她说实在的虽然很喜欢高怀远,知道高怀远对他们家照顾很大,但是却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跟高怀远一般,整日舞枪弄棒打打杀杀的下去,这也是她不同意投奔高怀远的重要原因,生怕两个儿子回头跟着高怀远习武,却荒废了学业,现在听到高怀远劝赵于芮好好读书,她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赵于芮认真的点了点头,对高怀远说到:“嗯!我记住了!高大哥说的对,我也要好好读书,到时候再学其它本事!吃饭喽!好香呀!”
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小家伙便扑到了桌子旁边,想要伸手去偷吃东西。
全氏一巴掌打开了赵于芮的小手,斥责他道:“于芮好不懂事,高大哥是客人,还没有坐下,你便来偷吃,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去一边去,请你高大哥过来坐下吃饭?”
赵于芮受了教训之后,倒也乖巧,赶紧拉着高怀远到桌子边坐下,再等全氏坐下之后,才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高氏的下手,眼巴巴的等着开动。
高怀远看到赵于芮的样子,知道全氏平日里对她这两个儿子家教也很严,这样的女性,实在是生活的不易呀!心中颇为感慨万分。
“不知道伯母这两年在绍兴这边生活的还顺心吗?”高怀远对全氏问道。
“承蒙高少爷关心,这两年有高少爷的帮助,我们母子在这里日子过的比起以前强了不少,高少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没齿难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高少爷你了!”全氏赶紧笑答到。
“伯母此话差矣,于莒我们情同手足,我能为你们做点事情,也是分内之事,何劳伯母惦记什么报答呢?上一次我托人捎信过来,本意只是想能经常看到伯母和于莒你们,假如伯母什么时候,不想在绍兴这边呆的话,尽可随时前往大冶找我,怀远现在虽说不算是富甲一方,但也算是当地的小富了,一定不会让伯母和于莒你们受苦的!”高怀远又一次提出了想请他们到大冶定居的事情,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也到大冶那边定居,起码照顾起他们要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