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亲自出了城门,送了刘策、太史慈远行,这等情致,倒让刘和想起,初入燕国时,兵不过千,凡事不用自己上心,那时候,心中虽有忐忑,却是过的舒心许多。
现如今,这幽州,这天下,这汉室,身为天家血脉,已是刘和身不由己的地步了。
折转过身,刘和看到小黑面色有些凄凉,友善的抚着小黑臂膀,叹道:“你策哥,与我说过了,他既然答应我守住北方胡人,便不会鲁莽行事,刘策本领,你又不是不知晓,怕是过了半月,便回了幽州了。”
小黑依旧垂头丧气模样,一言不发的跟在刘和身旁,低声道:“我就是觉得,策哥太在意道义,太史慈做的不对,策哥还帮着他。”
刘和有些惊异的再看了小黑一眼,心中不觉有些莞尔。
“胡闹!”
卢植在中堂,背着双手,对着俯首聆听的刘和,大声斥责。
“你身为幽州刺史,统领幽州兵马,怎能让麾下人逼迫就范,长此以往,置军中规矩如何!”
待卢植缓了气息,刘和才低声道:“卢师,孔文举此人在北海做了许多利民之事,在青州颇受百姓称赞,我觉得,也应去救援。”
“你....”
卢植一手指着刘和,激动之下,多有些颤抖,言语间又有恨其不争的哀叹,道:“你为天子伴读,洛阳事,长安事,你尽数看在眼中,我来问你,造成这等局面的原因是为何?”
刘和恭而应道:“回卢师,天子不得政,没有直属于天子的可用军伍,才让西凉贼人为所欲为。”
“好!兵法首篇便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既知兵事之利,为何还要纵容此二人为所欲为,莫不怕再出了另一个公孙瓒乎!”
“卢师....”
“古往今来,人心难测,董卓入京前,何曾想过祸患京城,王子师诛杀董卓后,又何曾想过能权柄纵横朝堂,若是你这竖子再随心所欲,这汉室江山何时才能兴复。”
“卢师,小子知错了。”
面对卢植的连番斥责,刘和将身躯躬的更低了些,几与腰间持平。
卢植看着刘和模样,毕竟年老气短,顿觉有些疲惫,缓声叹息,道:“非是我逼迫你,只是我已老了,有生之年看不到兴汉室,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先帝。罢了,罢了,寒门庶人,终究不如士人知礼,等此二人回来,我便亲自与他们说过,好让他们安了心思。”
“小子庸庸,让卢师费心了。”
东行途中,太史慈与刘策并走,沿途遇到城池,也未停了片刻。
似这等骑兵奔走,亦是掩不住踪迹,也就是幽州尚未周全,若是十年前,怕是一城一岗,一城一卫,这几百骑兵根本不能随意穿行。
王烈守节,虽然知晓太史慈领兵直下青州,与受命无二,还是让太史慈在燕国处,打个转,请了刘和军令,再出军南下。
这等做派,是在向刘和,卢植示意,上谷郡依旧听从刘和号令,而不会独断专行。
卢植看重士族,在这点上王烈与卢植决然不同,若是论起声名,王烈与卢植相若,只是在朝堂的影响力,王烈却是如何也不能与卢植相比。
所以,刘和选择了卢植。
而随后的结果,也让刘和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没有动了一兵一卒,卢植以徐荣辖制公孙瓒,杀公孙瓒不过轻而易举,公孙瓒是卢植的弟子,这场胜仗也让师徒之争见了分晓。
至于随后的月余,原本对刘和只是言语恭维的城池,尽以财物资军,更罗列出可供养的大军数量,等到稍作统计,刘和恍然发觉,当日觉得戏忠收敛军资的手段可谓精巧,与眼下比起来,却好比沧海一粟。
这世家,让刘和看到了他们隐藏的实力。
无论是王烈,戏忠,还是刘策,一直想着的便是在幽州营造百姓安居,消减世家的作态,卢植的理念与其人不能共融,刘和既担负了天家重任,选择了卢植,那便与刘策终究有了无可跨越的鸿沟。
所以,刘和心中多有愧疚,能避开刘策等人的时候,便是主动避开。
这等事儿,戏忠临死前没有与刘策说的分明,其中关节刘策隐约感受到,却是不知道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刘策藏着心事,一路上多有郁郁寡欢,太史慈看在眼中,此时心绪已经安静许多,将刘策牵连其中,始觉得有些愧疚。
“往日与子龙说起,便说着为将者,胸有惊雷面如平湖者,才可拜大将军,今日,是我鲁莽了些,让仲业也身入其中。”
“哦。”
刘策听到太史慈言语,才回过神来,笑道:“这便是子义兄说错了,我知世子人善,亦是想救北海孔融,只是如今天下大乱,连天子也身死,世子身上的责任,要比以往更重,说不得,青州事,与袁绍脱不了干系。”
“这....”
太史慈不觉迟疑片刻,道:“青州黄巾军,与兖州,冀州,徐州,多有些牵扯,我们只将北海张饶斩了,其余事,便无需再管了。哦,青州尚有公孙瓒部将田楷,还有平原刘备,来之前,子龙与我说起,这刘备刘玄德,本是皇室后人,其人有大善,让我若是遇到了,莫要与此人为难,仲业,你觉得如何?”
刘策没想到太史慈会突兀提起刘备,有些诧异道:“子龙怎会识得刘玄德?”
“哈哈,仲业你怎会忘了,子龙曾与袁绍公孙瓒交战时,救过公孙瓒性命,后来与田豫随了王师,才到了上谷郡,便是那时,刘备见子龙威武,才结交认识,子龙还说,刘玄德有两位结拜兄弟,武艺不在他之下,说不得有了机缘,能切磋一番。”
刘策看太史慈颇有向往之色,想起张飞武艺,不逊于己,上次黑山倒没有机会过招,只是那关羽,被张飞说起,武艺更强,也不知是真是假。
便是这一路行进,到了幽州偏南的地域。
这处是徐荣的守军处,唯有越过此处,才能东进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