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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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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明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虽一字不出,然而,那眼神中的友善,却极分明。

  何思远接琴在手,鼻尖忽然有点酸。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便如三个月前,那位不肯具名的乡绅,赠银赠书,让他得以重返玉京;

  其后,当他于京城苦苦谋生之时,这位擅医术的觉明禅师又与他一见如故,不仅为他治病,还助他借居卧佛寺,连抓药的银子都替他出了。

  他的运道实在不算差,至少,命中有贵人相助。

  这念头泛起的一刹,不知为什么,何思远的眼前,现出了一张风韵犹存的女子脸。

  他眼神闪了闪,迅速将此念按下。

  而待回神时,一角缁衣,正自拂过他的眼前。

  他一惊,凝神看去,这才发现,方才还盘坐在前头的觉明禅师,此时竟已不再原处,那拂过眼前的缁衣,正是他从旁经过的身影。

  何思远讶然地转头望去,便见觉明禅师大衣飘飘,头也不回地拐过山径,倏然不见。

  这又是在做什么?

  怔忡地望了片刻,何思远忽有所悟,垂眸处,便见那琴囊间露出一张纸笺,抽出看时,却见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先生珍重。

  没有落款。

  何思远惶惶抬头,目之所及,唯峭壁石径,山风翻涌。

  他张了张口,欲问“禅师何处去?”

  而后方想起,觉明修的是闭口禅,纵使相问,亦不会有人作答。

  这就走了么?

  何思远茫然地想着,心里空落落的。

  他原还想着,再过几日,便厚颜再向觉明借些银子,将药钱先凑齐。

  此际看来,这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没了觉明,接下来的用度,又该向谁讨要?

  难道,他仍旧要过回替人写书、当街卖字的穷日子么?

  那样消磨人的日子,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好生读书?

  何思远满心茫然,只觉天地之大,竟无锥地容身,而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琴囊,脑中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张琴……应该能当不少银子吧?

  他忽然涨红了脸。

  那一刻,他被强烈的羞愧攫住,一时无地自容。

  此琴乃友人所赠,而他不思留存、不念故友,却只想着拿这珍贵的赠物,换取些许钱财。

  何思远啊何思远,你怎会变得如此市侩?

  你怎会如此地面目可憎?

  若是三妹妹瞧见了,又会如何作想?

  再一次,那珠翠满头的秀致女子,占据了何思远的脑海。

  而此番他却不曾阻止这念头生发,反倒任由其无边无际地漫散下去。

  设若三妹妹愿意接济于他……

  设若三妹妹还念着当年的旧情……

设若三妹妹并没忘了何家与朱家也是亲眷  设若……

  无数个念头划过脑海,何思远僵立当地,竟有些痴了。

  隐身于拐角处的了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一脸落魄的老童生,唇角一撇。

  “蠢材,这就上钩了。”身旁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若是何思远在此,定会惊讶于这人竟开口说了话。

  早该“飘然远去”的觉明禅师,此时正抱臂靠立在一棵树上,张口得,露出满口的黄牙,与通身的烟火气。

  了空淡淡地扫他一眼:“还好你修的是闭口禅,不然就真露馅儿了。”

  “得了,给钱罢。”觉明一脸地不耐烦,翻掌向上,不住地舔着唇:“洒家多少日子没吃酒了,快把钱予了洒家,洒家要去吃个痛快。”

  了空看也没看他,抬手便是一小袋银子。

  觉明接过,熟稔地掂了掂,咧嘴露出黄牙:“痛快,洒家告辞。”

  话声未了,转身就走,须臾便隐没于树影间。

  了空却不曾走,仍旧遮掩身形藏在原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思远。

  东风时来,将他的衣袖拂起,现出他手中一张华贵的云笺,那笺上的“芳春会”三字,若隐若现……

  朱氏病了。

  从卧佛寺回来的下晌,便躺倒在床。

  因东平郡王领了西南赈灾的差事,两日前便离开了玉京城,葛福荣家的便将此事报予了王长子徐直,由他拿着东平郡王的名帖,去太医院请来御医诊治。

  那御医来得很快,三两下便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叮嘱此症需得静养,便拿着诊金去了。

  至掌灯时分,宁萱堂便弥散出了淡淡的药香,葛福荣家的闻了半天,总觉着这药香与王妃平日吃的养生汤,一个味儿。

  然后,她的心便吊起了老高。

  这就是没病了。

  虽然她非常大逆不道地希望着,朱氏是真的病了,最好能病到要死的程度,也好消停些。

  可如今这情形,却正相反,葛福荣家的自是心慌意乱。

  没病,才是有病。

  且朱氏这病得还不轻,都躺床上哼哼了,显然就是那三横一拐弯儿的“毛”病啊。

  王妃,您还真好意思病啊这是。

  葛福荣家的很想一口唾沫把朱氏给喷醒。

  多大年纪了,孙子都有了,倒还得起了这让人说不出口的病来,简直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然而,纵使满腹牢骚,葛福荣家的却是只字不敢提。

  不但不敢提,且还不敢禁诸人之口,以免“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妃在卧佛寺见着了娘家某位亲戚,这真不算大事,朱家穷亲戚本就多,每年上门打秋风的都有好几拨,有一些连朱氏都不认识,多出个大表哥也很正常。

  再一个,王妃彼时亦未如何,不过与那大表哥略叙了几句话,便自分开了。

  这整个过程,葛福荣家的都非常煞风景地在旁站着,两眼一霎也不霎地盯着这对男女,做好了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他们私相授受的准备。

  幸而,这两个似乎也是懵的,虽都在竭力掩饰,那眼神中的震惊,却不像装出来的。

  这便表明,这是一次真正的偶遇,而非早有图谋。

  毕竟,当时提出去塔林的赏景的,并非朱氏,而是她葛福荣家的。

  一念及此,葛福荣家的就很想扇自个儿俩耳光。

  真是多嘴多出来的事儿。

  她发誓往后再也不多嘴了,管她谁亲谁疏,她只管做个闭嘴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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