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书页

第082章 换人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风卷起帘幕,滴水檐上仍有昨夜积雨,清响有若弦音,寥落的三两点,复归岑寂。

  “儿子还有第二件事,亦要请父王相助。”半晌后,徐玠开了口。

  不及旧事,只说当前。

  东平郡王莫名便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太擅长与子女相处,尤其是当着子女说起这些牵扯纷纭、纠结错综的家族旧事,让他很不习惯。

  “好,你说。”他提步行至案边坐了,温声说道。

  徐玠抬头目注于他,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儿子现下很缺人手使动,原先那几个……儿子用着不顺手。儿想请父王把城外庄上的金家一家子都拨过来,儿子觉着那家人老实,比如今这些人更堪用些。”

  他放慢了声音,看向东平郡王的眸光如两道笔直的线,没有分毫转圜与商量地,扎进对方眼中:“父王,儿子不仅想要拨金家的过来,儿还要他们全家的身契,不管是老得快要死的,还是抱在手上话都不会说的,一个都不能少,儿子都、要、了。”

  最后三字,语气极重。

  东平郡王一愣。

  然而,不待他作出反应,徐玠已然收回视线,云淡风轻地道:“父王,儿子是真的想要学有所成,故不希望身边有太多掣肘。您也当知晓,虽然儿是您的亲生子,但是……”

  他息了声,未尽之意,尽在言外。

  东平郡王定定地看着他。

  那一瞬,他突然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似是眼前少年陡然间便长了好几十岁,凌厉、沉稳、精明,并且,老于世故。

  老得掐不动的那种世故。

  他愣了愣。

  今儿这两件事,这小子别是特意安排好的吧?

  东平郡王越琢磨,便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儿。

  先以影梅斋乱他心神,再出其不意提出撤掉洗砚斋全部人手。一抑一扬、借力打力,一整套下来如行云流水,透着股子阅尽人世的老练与圆熟。

  说句不好听的,东平郡王觉得吧,这时的徐玠,很像个坏得很的糟老头子。

  可是,这孩子今年才满十五啊。

  这还是那个打小就顽劣不堪的娃儿么?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父王,儿子要提醒您一声,天人感应也是有时辰的,再迟些,感应就不灵了哟。”难听的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毛都没长齐的那种。

  东平郡王一下子回过神。

  凝目再看,哪里来的什么坏老头儿?眼前惫懒狡猾的少年,一脸地欠揍。

  这讨打的语气,这讨打的模样,是他儿子没跑了。

  他心头松了松,旋即,又是一紧。

  啊哟,天人感应,险些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你再撑会儿,再撑会儿啊,坚持住,坚持住,为父这就来办。”东平郡王霍地起身,完全顾不得扶一扶被撞歪了的桌案,三步并两步便跑了出去。

  很快地,门外便响起了他气急败坏的吼声:“人呢?都死哪去了?”

  徐玠笑嘻嘻翘起二郎腿,喝了口茶。

  这才对嘛。

  求人办事,就该是这种态度。

  再者说了,他可是要送一份大前程给他爹的。

  那几家可是大齐朝最肥的肥羊,前世时,延康帝曾痛下狠手,将这几家轮流收拾了一通,却是为时已晚。

  那个时候,两卫已然不在,皇帝手中并无太多力量,而那几家在朝中盘根错节、互为倚仗,斩草亦不能除根。延康帝孤掌难鸣,且亦缺乏清醒的政治头脑,为人又极为刚愎自用,最后终是落得个亡国之君的下场,可悲复又可叹。

  而这一世,若是能借着此次行宫走水之机,将这几家抄上一抄,哪怕只抄一家,国库亦能充盈不少,辽北军饷亦暂可无虞,还有他爹心心念念的宅子,想必也能买上它一两处了。

  最要紧的是,此举,说不得就能撬动那条藏得极深的线。

  徐玠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重生后他才终是证实,一如他前世猜测的那样,行宫走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重生后没几日,他便曾打着去郊外庄子游玩的旗号,数度在行宫周围探查,且找到了一条被废弃的小路,从这条小路能够潜入行宫后山的悬崖。

  四月末的一晚,他冒险从这条小路潜入行宫,查探消息,还曾撞见过几个鬼鬼祟祟之人,虽两下里不曾照面儿,但据此却可断定,行宫的确有问题。

  如今,经过一番暗访后,徐玠终于查出了几分眉目:

  行宫走水,确实与朝堂某些人有关。

  不过,这条线他并不能明着往上报,一则他也只查到了个头,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二则,兹事体大,他身份太低,未必能够上达天听。

  而籍由许孙禄与潘体乾之手,将事情放在建昭帝眼前,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念及此,徐玠的面色变得益发凝重。

  有一个问题,他想了两辈子,亦未想明。

  诚王到底是如何坐上龙椅的?

  虽说建昭帝之死疑点重重,但他死后,因其本就膝下无子,诚王登基,其实也算名正言顺。

  前提是,如果他不曾杀光所有宗室的话。

  事实上,若宗室不曾死绝,这把龙椅可能还真就轮不到诚王来坐,东平郡王便是比他更优的人选。

  而诚王之所以篡位成功,宗室被斩杀一空,令得继位者只剩他一人,才是其践祚的关键。

  可问题是,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多年前他便已就了藩,一举一动皆有人监视,且藩地更在人烟稀少、土地贫瘠的漠北,想要聚积力量,谈何容易?

  仅钱粮二字,便已难如登天。

  若诚王是个很有能力之人,则这个疑问也勉强可解。然而,登基后的诚王,就是个标准的昏君,残忍好杀、毫无建树。

  可是,这样一个庸才,却在建昭十六年以“为母后奔丧”为由进京后,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不仅招兵买马,且还有能力将这批人手藏在京中、无人察觉,最后更于第一时间获悉建昭帝死讯,连夜动手杀尽宗室、夺取皇城……

  这桩桩件件,若说无人相助,徐玠绝不会信。

  然而,这暗中之人是谁,活了两辈子,他却也没大看出来。

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鹤楼文学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