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这么大,虽然他们杜家官职不显,可因为是皇帝身边亲近之人的缘故,京城少有不给面子的。
在外面,对着他们家,尤其是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更有无数人想要借着和他交好的梯子,想跟他爹搭上关系。
在京城里,不说所有的权贵世家,起码大部分看到他,都是笑脸相迎。
至于说邀请他去家中做客,那更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就算去别人家暂住些日子,那也是十分殷勤,面面俱到,生怕他不习惯,每次都要问他忌口什么,爱吃什么,有什么习惯。
生怕做得不好,让他做不到宾至如归。
怎么到了小师姑这里,一切都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有小师姑这样的,那态度明摆着就是,她就这么个条件,也没打算改善,爱去不去!
杜使君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少年老成,可哪里没有自己的小脾气。
明摆着小师姑就不欢迎自己,少年脸皮薄,只觉得脸上发烧,心中也有气,脸上就露出抗拒之色。
只扭头恳切的看着杜老太医:“祖父,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温书,陪着祖父和祖母不好吗?”
“而且小师姑和姑父他们回去肯定很多事情,我再跟着,岂不是累赘?倒还要小师姑和姑父百忙中还要操心我,岂不是我的不是了——”
小小的少年,一脸的不情愿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其实被大人一眼就看穿了。
王永珠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老太医,看他怎么决定。
杜老太医挥挥手:“行了,哪里那么多废话,丢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只留着小命回来就是了!”
杜使君瞪大了眼睛看着杜老太医,这只怕是个假祖父吧?
不知道的,恐怕以为这王永珠才是杜老太医的亲闺女,自己这嫡亲的大孙子是买药送的吧?
有了杜老太医这话,王永珠也就心里有了底,随手将杜使君一拎给甩上了马车,十分干脆的道:“师父,您放心好了,保管回来还给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孙子就是了。”
杜使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在马车上了,一睁眼,就对上了金壶同情的目光。
杜使君暂时顾不得金壶,伸出头去还想挣扎一下:“祖父,祖父——我的书还没带——”
杜老太医十分无情的道:“用你姑父的!”
杜使君还不肯放弃:“祖父,我的衣裳带得不够,还有,我,我的书童呢——”
杜老太医挥挥手:“衣裳不够找你小师姑,书童我已经给你打发回京城去了。君哥儿啊,你放心去吧,我跟你祖母不用你惦记,没事也不用写信回来,写了我跟你祖母也没空回,你自求多福——”
杜使君还想说什么,马车已经开始启动,慢慢的朝前驶去。
杜老太医见车队已经出发,这天气热了,他老胳膊老腿的,都站了半日了,早就受不住了,早就招呼管事的来,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家去了。
杜使君看着杜老太医的马车越走越远,终于绝望了。
呆滞的看着马车外好久,才扭过头来,就看到金壶正抓着一把瓜子磕的正欢。
见到杜使君紧紧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瓜子,金壶低头看了看,虽然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伸手递了过去:“你要?拿去吃吧!”
杜使君一把打开金壶的手,扭过头去生闷气去了。
金壶也不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跟着老姑他们回家就是舒坦。
这要是以前,要么自己走到京城,要么也就出点钱,搭乘着镖局的马车,哪里有这样舒坦。
不用自己走路,还有瓜子嗑,还能有茶水喝,这得是大掌柜才有的待遇。
如今是借着老姑的光,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有这等气派才好。
这么想着,金壶也顾不得得瑟了,心里盘算着,他在京城,在顾家收到的那些见面礼,不是金锞子,就是银锞子,再加上离开京城之前,顾家那位慈和的曾姥姥又塞给了几个荷包,里面都是金锭子。
他如今也算小发了一笔财,这么算着,就这些见面礼兑成银子,少说也有一二百两。
这次回七里墩,他琢磨着,是不是悄悄的从爹他们手里收两样稀罕东西,等到了京城再转手卖出去,这其中的差价可不少。
还有,这一路在船上,他默默地跟在姚大和石头后面,也开了眼界了。
什么地方的什么货物抢手,他都记在了心里面,这次回去的路上,他也想试试水。
若是顺利的话,等到京城转手出去,手里的钱就能翻上一番。
有这个做本钱,到时候跟着商队去南方转上一圈。
听说那边有大船出海,回来的时候,能带上遥远的外番国的各色舶来品。
听说有大块的宝石,整根的象牙,各色的香料。
这些舶来品,十分精美,十分受京城贵人的喜欢。
一件在当地十来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东西,到了京城,就能卖上百两银子。
他也不贪心,早就打算好了,将那小巧不起眼的东西,寻摸上几件,到京城卖出去就够了。
还有听说那地方盛产的宝石,给老姑买上些,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么?
等有了经验,下一次他就找老姑合伙,干一笔大的。
他虽然不懂朝廷的事情,可也知道,老姑和姑父如今是官身了,老姑已经不好亲自出面做生意了。
又呆在赤城那么远,没有银子怎么行?
姑父当了官,又认了那么厉害的爹,老姑这边,虽然也有顾家撑腰,可到底隔着几层呢。
若真玩万一姑父对老姑不好,顾家那边指望不上,他也得帮老姑攒下银子,留个后路不是?
有了这样的心思,金壶哪里有空管杜使君了,只管琢磨这次回去,得抽空跟四叔进一趟山才好。
杜使君这一路习惯了总是金壶主动上前跟他说话,此刻心中憋气,拍掉了金壶递过来的瓜子,其实他心中也几分后悔。
只是拉不下面子来道歉。
只想着,若是金壶再跟他说话,他也就借势头下坡,揭过这事好了。
没曾想,等了半日,也没见金壶凑上来说话,反倒是窝到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