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亲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陪着老爷子回老家,县城地方小,只怕要憋屈了。
不过不愧是自己亲娘,到了县城也能折腾出花来。倒是以为是齐夫人肯定是闲着无聊,又喜欢王永珠,所以拉着她一起开铺子,也就没多问。
只是神色间更见和缓,待王永珠和宋重锦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说完闲话,杜仲景心情大好,也就开口道:“接到爹的信,我算着日子估计就这几天。你们是才到京城吧?如今这是年下,住的位置可不好找。早先我就让给你们收拾了个院子,暂且先住下,就跟在自家一样。”
“今儿个不凑巧,你们二师兄去亲自验看一匹年底要供上的药材,得明天才能回来,明日他回来再见也不迟。你们现在的行李在哪里?我吩咐下人去给搬来。”
宋重锦和王永珠忙起身,先谢过杜仲景,然后才道:“师兄,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昨日晚上到的京城,因着太晚了,就在悦来客栈已经定好了一个干净的院子,那边住着也挺便利的。家里人也已经去打听了,要是有合适的房子,就或租或买下来。”
“知道师兄是没拿我们当外人,可这次我们到京城来,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以上。又带着家里的老娘和舅舅,还有几个婆子丫头,出出进进的也不方便,若真这样托大就住在师兄家,那脸皮也忒厚了些。”
“再者,宋大哥明年春闱,同窗好友要时常交流来往,咱们也就罢了,到时候要是冲撞了师兄家的后院,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若是宋大哥侥幸得中进士,能留在京城,总归也还是要置办家业,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师兄家不是?”
“我们虽然是乡下人,可也知道,这人情处长之法,很是不必住在一起。倒是让师兄一片心意要白费了。”
当初杜太医和齐夫人也曾经说过,让他们到了京城就直接住到杜府去。
如今这世道,王永珠是杜太医的关门弟子,那就真跟父女关系没啥两样了,到了京城,王永珠没去处,住到杜府理所应当。
只是宋重锦和王永珠一来不是寄人篱下的性子,就算是借住,在别人家也肯定要束手束脚。
他们俩也就罢了,还有张婆子,难道让她来杜家看人脸色不成?就算杜家再好,这地位差别大了,保不住就有人看人下菜碟。
还有杨宗保,他要将手下的那势力发展到京城来,恐怕也要经常外出,归家时间不定,自家还好,这杜府,天长日久的,也惹人说闲话不是?
更重要的是,卫国公宋弘那边,宛如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剑就会砍下来。
杜太医对他们一片真心,他们俩再没良心,也不能连累杜家不是?
因此执意不从。
杜太医和齐夫人拗不过他们,也就罢了。
这杜仲景本是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也是一般招待亲朋的应有之意,所以才这么一说,没想到王永珠和宋重锦极力推辞,也就罢了。
杜仲景扭头吩咐让管家将自己大儿子叫来见客,他大儿子如今十四岁,出身杏林世家,却从小就不爱学医,读书也颇为有些天份,刚过了童生考试,打算三年后下场考秀才的。
杜仲景想着,这宋重锦既然中了举,又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他们倒是一国的,不如让自己的这大儿子跟宋重锦多来往一二,想来两人是有话说的。
杜仲景的大儿子,杜使君,早就听小厮来说,今儿个家里来了两位客人,说是从祖父老家来的,老爷亲自接待的。
顿时心中就知道是谁了,前些日子祖父来信中提过,当时爹还说,若是人到了,让自己跟着那新出炉的师姑父好好学习一番的。
当下就猜到一会自己爹肯定得叫自己去前院见客,忙让小厮给换了见客的衣裳,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来叫他。
到了前院花厅,互相见过礼,杜仲景就挥手让大儿子带着宋重锦到院子里走走,他要考察一下这个小师妹,是不是真如自己亲爹信中所说一般。
宋重锦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也没多说,只看了王永珠一眼,就起身跟在杜使君身后出去了。
留下王永珠一人,杜仲景先问她学了那些,学了多久。
王永珠一一回答了,杜仲景先抽查了王永珠所学所背的内容,倒是没有错漏,可见是用了心的,心中也就有了几分满意。
就问王永珠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王永珠犹豫了一下,被杜仲景看在眼里,鼓励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说。”
王永珠这才将路上救小七的事说了。
杜仲景由一脸的轻松,慢慢的神色就严肃来,再后来,倒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慎重。
等王永珠说完,他看了王永珠好半天才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王永珠乖乖的伸出手腕。
杜仲景闭目把脉半晌,脸上不露半点声色,只沉声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用烧散的?”
王永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那几日刚背到《伤寒论》中,就有提到伤寒患者,久治不愈,用此散,则病愈。再者当时船上缺衣少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也就是那么一试”
杜仲景板着脸,厉声道:“你不过才背了几本医术,就如此胆大,居然就敢给人治病了?若出了岔子怎么办?治不好怎么办?你想过没?”
王永珠点点头:“我都想过!可当时人命关天,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满船三四十条人命。我也是想着,若是能治好,大家都能活命,若是治不好,那我也尽力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去死吧?”
杜仲景嘴角一翘,又很快抿住了,板着脸:“你这乃是行医大忌,还未曾出师,居然就敢胡乱用药!念在你年纪小不知事,又没酿出大祸的份上,就罚你抄十遍伤寒论,可有意见?”
王永珠扁扁嘴巴,委屈的抬头,看着杜仲景,这要是杜太医,她肯定就要撒娇卖萌的哄得杜太医少罚她抄几遍了。
只可惜这是杜太医他儿子,自己的大师兄,初次见面,以后还想着让大师兄多教教自己呢,总不能大师兄头回罚自己就讨价还价吧,那岂不是第一印象就不好了?
因此老老实实的答应了:“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