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位置都选好了,日子也定了,什么都准备好了,来跟这和尚说,这和尚居然推脱着不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那亲家只是暂时埋在这里,每年也给了照顾银子的,又不是卖给这庙里了,居然还不准将我那亲家迁走?大家说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张婆子嘴巴利落,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给大家说清楚了。
香客们的脸色顿时变了,平日里都说这庙里香火颇为灵验,才来到,这闹出这事来——
“不会吧,看着这庙里的大师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啊?”
“呸,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没听说过吗?这世上就有那不干净的寺庙庵堂,里面可都是些见不得人的!”
“不管咋说,这不能不让人迁坟吧?”
香客们议论纷纷。
张婆子眼珠子一转,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就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亲家哟,你咋这么命苦啊!生下我那可怜的女婿就撒手去了,丢下我那可怜的女婿被那黑心肝的给送了人啊!”
“可怜他一个孩子,被人折磨了这十几年,差点连命都没了!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来,也知道亲家你的下落了,就惦记着将亲家你给接走,以后不管咋说,这也能离得近些!可偏偏这庙里的和尚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眼和心窍啊,就是不让咱们接你走啊!我可怜的亲家啊!你咋这么命苦啊——”
那真是一个声泪俱下啊。
王永珠一愣,想起当初去找宋重锦两个师父茬的时候的全家的那场配合,立刻也不着痕迹的掐了一把宋重锦,然后用袖子捂着脸,干哭起来:“婆婆啊!你且放心!今儿个,我跟相公,就是豁出性命去,也要将你接出去啊!不然你这个孤零零的,在这后山,这么多年来无人问无人管的,也不知道在下面受了多少罪啊——”
宋重锦一怔,不过马上就明白了,他虽然哭不出来,可只要低垂着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看起来,就是哀痛到了极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香客里大部分都是三姑四婆,最是爱看个热闹,爱管些闲事的。
又看这小夫妻,眉清目秀,郎才女貌,媳妇哭得伤心,儿子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就连那一边哭一边拍大腿的丈母娘,都格外的顺眼。
这样的儿子媳妇,丈母娘,简直是每一个当婆婆的心目中的标配啊。
那一颗八卦心不由自主的就偏向了这边,纷纷出言:“大师父,你们这样可是说不过去啊?哪里有扣着人家亲娘的尸骨不放的?”
“可不是!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这不是为难人家小夫妻吗?”
“佛祖要是看到大师父你们这样,只怕都要生气了吧?”
住持一个头两个大,他,他只不过是想拖延一二,好送信去给那位檀越留下的地址,问问他的意见的。
没想到倒是碰到硬茬了,这一哭二闹的,还将外面的香客给惊动了,一时倒将他们给架在了火山。
这要是不答应,只怕今儿个这寺庙都要被唾沫星子给淹了。
可那位贵人,想起那贵人给的那些银子,再看看眼前闹腾的一幕,住持大师一咬牙,这到底还是在荆县的地头上,那贵人就算再厉害,也是山高皇帝远,一时管不着。
若真今儿个激起了大家的怒火,这庙里的名声有染,那可得不偿失。
因此住持大师忙道:“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是我们一时想岔了。还请几位檀越勿要生气!这坟你们想迁,随时都可以!为了以表歉意,我们今日,全寺修行之人,都给那位女檀越念一卷地藏经,增加女檀越的福业,来生无病无灾,遇难呈祥!阿弥陀佛!”
王永珠一听,也不想太过得罪这住持大师,也就见好就收,做势抹抹眼睛:“谢大师体谅!我们明日就来迁坟!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还请大师和各位大师父,给我这婆婆念上三天的地藏经,护持她在下面也平安喜乐。”
说着将一包银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不由得多看了王永珠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接了,然后念了声佛号:“女檀越放心,你们这番心意,想来那位女檀越在地下一定能感受到!阿弥陀佛!”
张婆子见势,也不让扶,一咕噜就爬了起来,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团团给周围的香客道谢。
那些香客还有些忍不住就拉着张婆子要打听,王永珠看那住持大师快要稳不住的脸色,一拉张婆子和宋重锦,忙溜了。
出得山门,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没想到那宋弘,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此刻想起来,大家都不觉得这是宋弘有情有义,反而越发显得他薄情寡义。
若真对齐欢有情,就忍心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里?还留下住持当眼线,一有人要迁齐欢的坟,就要阻拦?
这里面只怕有蹊跷。
只可惜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此刻也摸不清宋弘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到了家,宋重锦就忙忙的让杨宗保派上两个人,偷偷潜到那寺庙的后山去,守上一夜齐欢的坟墓。
王永珠安慰道:“我看他们今日那架势,不过是宋弘放在这里的一个眼线。明知道我们明日就要迁坟,此刻也不敢做什么。就算给宋弘送信,等他收到,咱们这边也已经办妥当了。他跟咱们婆婆无名无分,还能出什么妖蛾子不成?”
宋重锦提到宋弘,眼神中满是厌恶,只哼了一声。
倒是到了晚上,杜太医听了消息,将两人叫去,和齐夫人将两人问询了一遍后,半天,杜太医才道:“你们明日给你娘迁坟的时候,多注意些,看你娘的尸骨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我听你们这描述,倒是觉得宋弘留下的这眼线,盯着的倒不是你们,反倒是另有其人——”
王永珠和宋重锦心头一跳,互相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宋弘等的,莫非是齐家人?
这齐欢当日的尸骨,是宋弘收葬的,若齐欢的尸骨有什么异常,宋弘肯定清楚。
如果假设齐欢的坟墓和尸骨,是宋弘设下的鱼饵,那……
王永珠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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