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的话语平淡,却仿佛有着一种异样的魔力。
“先生,您是说,让学生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在这溧水县中生活三天吗?”
朱棡朝着苏璟确认道。
苏璟点头道:“不错,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这只是一个提议,并不具备任何的强制性。”
若是强迫去做,那这事就太没意思了。
苏璟知道朱棡是一个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只有自己接受且愿意,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努力生活。
“当然可以!先生出的考题,学生怎么能畏惧胆怯呢?”
朱棡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即便他在来之前做了诸多准备,但依旧没有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原本应该是正常授课,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场生存挑战。
苏璟看着朱棡道:“晋王,别着急答应,我刚才说了前提条件,但还不够详细,你再等我说的明白些,再决定也不迟。”
朱棡有勇气接受这个挑战,苏璟很欣赏。
不过既然要挑战了,那就要真实一些。
朱棡说道:“苏先生请说。”
对于苏璟给他的这个挑战,朱棡带着一点未知,也带着一点激动。
年轻人,对于这样的挑战,总是会多一些好奇的。
苏璟淡淡道:“首先是起始资金,五文钱,然后是这三天的守则,除了不能接受任何资助之外,还请晋王想想,有哪些东西是你身为皇子才得到的,普通人无法得到的。”
“比如读书,寻常人家的孩子,在晋王这个年纪的时候,能读书识字的有多少?”
“我不会对晋王做具体的约束,因为只有晋王你自己才知道,自己身为皇子,究竟都得到了什么。”
“这样得到的东西,在这场三日的挑战,亦是不能使用的。这样的挑战,晋王你还愿意接受吗?”
苏璟的目光平静,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朱棡。
现在的条件,比之刚才,还要严苛。
一开始只是让朱棡不能借助现在所拥有的的外力,而现在直接让他以前获得的外力也不能用。
平民挑战,真正的当一回平民。
对于朱棡,苏璟倒也不担心他会偷奸耍滑,这不是朱棡的性格。
如果不行,他哪怕直接说不接受,也不至于接受了再去想办法偷混过去。
朱棡默然,即便他的年纪不算大,对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现在得知苏璟的条件,却也清楚,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苏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朱棡目光坚定道:“先生,学生想好了,我要接受这一次的挑战。”
苏璟笑笑道:“好,那现在挑战就开始了,麻烦晋王将身上的银钱还有名贵的玉石饰品都交由我来保管。”
苏璟直接伸出双手,左手的掌心里有五枚铜钱。
朱棡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苏璟的挑战会开始的这么快。
但他也没有迟疑太久,立刻点头道:“好的,先生。”
简单的一阵搜刮之后,朱棡身上银钱还有值钱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除了衣服,以及苏璟给他的五文钱。
“很好,晋王,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你坚持不住了,到我的院子门口就行了。”
苏璟淡淡道,便要离开,但又转而回头道:“对了,还有件事,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大哥一开始来见我的时候,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
苏璟收朱标当学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
当时的苏璟并没有任何收学生的想法,而朱标用自己的实际表现征服了他。
这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可以说,如果没有朱标出色的表现,那么之后的一切,都是空谈。
这也是苏璟对于朱标始终都尽心尽责的原因,同时他也真的不想朱标死于那莫名的意外。
这样的一位好太子,苏璟也想看看,如果他真当上了皇帝,会给这大明带来怎么样的改变。
“学生明白了。”
朱棡整个人一震,朝着苏璟躬身行礼道。
他大哥朱标做过的事情,这明显是在告诉他,只要他也能做到,或许就可以成为苏璟真正的学生了。
一时间,朱棡充满了信心。
五文钱,三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璟头也不回,好像真的没有再管朱棡的死活,就这么让他自身自灭了。
当然,朱棡的安全是不必担心的,这晋王出行,身边少不了护卫。
一旦真的有什么危急的情况,完全轮不到自己出手,事情就会被解决。
但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那也宣告了朱棡的挑战失败。
夜色下,朱棡的掌心攥着五个铜板,内心已经在思量该如何度过三天了。
很快,朱棡来到了一个包子铺前问道:“老板,这包子怎么卖?馒头又怎么麦?”
老板笑呵呵的回答道:“包子一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两个,公子要几个?”
朱棡摇摇头道:“我只是问下,不好意思了,老板。”
老板笑笑,也没在意。
做生意么,什么样的顾客都能遇见。
“包子肯定是不能买的,五个包子,三天不可能够,若是是个馒头的话,三天倒是可以撑过去。”
朱棡自语道。
按照这样的思路,其实三日挑战,也不是很难。
毕竟十个馒头,以朱棡的饭量,三天绰绰有余了,虽然干吃馒头,对比他之前的生活,差距有点大。
唯一要注意的,那就是要在外面露宿三天。
但朱棡知道,这不是苏璟的目的,自己得尝试去赚钱。
此刻夜色已深,朱棡也没多想去做什么,先找个落脚点才是真的。
客栈什么的,肯定是没可能的,五文钱怕是只能在柴房都困难。
所以,朱棡今晚要睡的地方,只能是不要钱的。
好在天气不错,并没有刮风下雨,露宿街头,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嗯,就这样,先找住的地方!”
朱棡确定了方针,随即便开始在四周搜索了起来。
因为不再是逛街,而是带着目的搜索,朱棡很容易的就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景象。
在那些商贩后的房屋檐子下面,有些黑黢黢的身影在来回的穿梭。
朱棡循着黑影找了过去,很快便发现了黑影真正的身份。
乞丐!
在这繁华的溧水县街道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乞丐。
他们也是这溧水县的居民。
朱棡有些惊讶,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想要寻找到自己栖身之所。
但接下来,朱棡就发现了一个无奈的事实。
那些看起来就很适合露宿的地方,此时都被乞丐占据了,没有一处空闲。
整个溧水县的乞丐数量,多的超乎朱棡的想象。
“如此繁华的地方,竟然也有这么多的乞丐吗?”
朱棡诧异不已,这和他所想的很不一样。
自己的父皇朱元璋乃是一代明君,施行任政,比之暴虐的元末,可不知道要好多少。
溧水县又是堪比京城的繁华之地,他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乞丐。
最后转悠的半天没办法的朱棡,只能来到了桥洞旁的一块石头上,想着对付一下。
寒冷而又略微潮湿的石头,并不是一个适合睡觉休息的地方,只是朱棡实在是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当然,保护朱棡的护卫此刻也被朱棡遣散,只是远远的护着,并没有靠上来。
虽然他们很诧异,但朱棡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
在困意的加持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朱棡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其实,深夜的街道上,危险更多。
只不过,对于睡梦中的朱棡来说,他并不清楚这些。
那些看似瘦弱的乞丐,在黑夜里,也有可能化身噬人的‘猛兽’。
只不过,因为朱棡的护卫所以,这方面的问题,直接被扼杀在了无形之中。
苏璟自然也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按理说这是违反了规则,但苏璟也没太较真。
朱棡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那就当没有违反了。
另外就是,有了这些护卫的存在,苏璟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看着朱棡了。
知道了情况,那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毕竟,这是朱棡的挑战,不是他苏璟的挑战。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射入,照在了苏璟的脸上。
起床,刷牙洗脸,做早操。
苏璟的清晨总是这般的自律,每日如此。
然后,苏璟便出门去买早饭了,顺便看看现在的朱棡是个什么情况。
来到昨日的桥洞旁,朱棡已经不在。
苏璟简单的寻找了一下,便发现了啃着馒头在街上闲逛的朱棡。
“嗯,不错,知道买馒头,还是可以的。”
苏璟点点头,对于精打细算的朱棡这第一次消费,十分的满意。
最怕就是朱棡直接来个顶配消费,五文钱一顿早饭全部干光,那后面就没得玩了。
其实苏璟这个挑战的难度,已经是相当低了。
哪怕什么也不做,依旧是可以通过的。
买了油条和豆浆,苏璟便离开了,他自己也有事情做,可不能在这一直都看着朱棡,一切全凭自觉。
小院里,苏璟迅速的将昨天收起来的蒲公英再度摊开。
这暴晒起码还需要两天,必须都晒足了才行。
接着苏璟便开始了制备硫酸溶液和碱,这是要在明朝搓橡胶的必备试剂。
好在之前苏璟炼丹的时候,已经做过类似的试剂了,操作也是驾轻就熟。
绿矾煅烧蒸馏得到硫酸,与水蒸气融合,便成了硫酸溶液。
至于碱,草木灰里还有许多碳酸盐和氧化钙等成分,之前苏璟做肥皂的时候,便用过草木灰做成的碱水。
都是已经做过的试剂,现在苏璟制备起来,那是相当的迅速。
只不过,再迅速,反应时间还是要的。
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中午了。
苏璟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制备的试剂,十分满意。
小心谨慎的将其收好,然后放到柜子里锁好,苏璟这才放心下来。
也不知道晋王怎么样了?
苏璟的脑子里总算是想起了朱棡,他迅速的来到了街道上,直奔金陵饭店。
没错,苏璟先去的还是金陵饭店。
吃饭这事,永远是第一位的。
二楼的包间内,苏璟吃着小菜,瞧着窗外。
要说这溧水县其实挺小的,坐在这二楼临窗的位置,其实已经能看到小半个溧水县的情况了。
苏璟简单搜寻了一下,并未看到朱棡的身影。
不过,也没多久的功夫,便有一个伙计来到了包间内,和苏璟汇报了一下朱棡的行踪。
“原来是在码头啊。”
苏璟笑了笑,对于朱棡的选择,他有点意外。
码头搬货。
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朱棡年纪不大,身子骨倒不算瘦弱,只是扛包是真挺累的。
吃完了饭,苏璟不急不慢的来到了码头。
这时候码头还在休息的饭点,苏璟随意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朱棡的身影。
再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朱棡已经换成了粗布麻衣,坐在一个角落里,满头大汗,疲惫不已。
苏璟缓步走到了朱棡的面前道:“怎么,换衣服了?”
朱棡立刻起身道:“先生,学生并未用衣服换钱,只是之前的衣服,没人愿意收我,所以我才换了这身。”
这解释,那是相当的迅速了。
不是他用衣服换钱,而是先前的衣服,来应聘粗活,没人会收。
毕竟,一个公子哥,码头怎么会收呢?
苏璟微微点头,然后道:“那你怎么没想着做点写字之类的活?”
在明朝,读书人可没有那么多。
而且大部分的读书人相当清高,有些活,他们是不屑干的。
比如帮写一些书信或者是门帘的字,这些有需求,却没多少读书人去做。
所以有读书人愿意做这事,基本都是可以找到活的,报酬也还可以。
至少没有眼前扛活累。
朱棡回答道:“先生,学生以为,读书识字,也是学生之前的外力所得,只有这副身体,是我本来就有,而不是什么身份带来的。”
果然是对自己有高要求的!
苏璟点点头道:“好,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朱棡行礼道:“学生一定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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