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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四 恰似梦终落幕,御者仍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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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那孙木由机敏聪睿,屡番化险为夷,交神龙作友,得仙兵随伴,且回看地狱诸遭,虽蕴万千磨难,如临深渊外,却潇潇洒洒,嬉闹揭篇,正是:笑看缠云涛涌,我自天命风流。

  但见二位扶摇而下,折了不周旁,临照于海。碎石嶙峋中,敖玉起身相迎,似乎已知结果,收了乱杀一通的勃然怒气,低首拱礼,这便又做回温文尔雅的龙宫太子了。

  几人简单客套片刻,元帅只觉入戏太难,若蚁爬身,遍体不得劲,主动告了声退,说那蟾宫仙子与他有言,邀其赏月,顾而驾云离走了…

  少年方才定心,擦去掌内汗渍,他踅神,望向眼前如玉般的美男,怔怔开口:“你可也有佳人相约?要没有,山高水远,不妨送我一程。”

  白龙儿点点头,应了下来。却瞥见远处石崖上举头视天的女子,心里堵得慌,虽知晓他先前遭蒙骗,而今她也认了主,作那器灵,自己也断不能娶其归西海了。

  “你欲到哪里?”

  “我欲到哪里?”

  男孩忽发惆怅,天宽地阔,竟无容身之所;山陬海澨,谁闻何处是家。他瞧那南飞的候鸟,成群列队,排空而驰,紧了紧衣裳,喃喃作语:

  “回去吧,南赡部洲,我也只晓得那处了。”

  …于是太子化龙,驮二人在背,不分昼夜,乘风破浪,穿云踏泊,遂至洲界…

  一抹斜阳西下,木由昂首眺望岸边,故事以久,怎还记得那日,也是二人,尊者随行,一路教导,开他心智,诲他学识,若无其点化,冥府一遭,迷途遮眼,哪有这么轻松。

  旧人不再,他心中念叨着仙师的福,却已再度踏上了这片土。折眸去,半空飞龙舞动,似存依依不舍,他又瞅了眼女脩,还是默不作声,一旁伫立,便朝天挥挥手,作别离,只当一场梦。

  仅走了三两步,见女脩忽地顿足,向身后鞠了一躬,他再看那天际,雾霭飘渺,日挂穹底,龙子早已远去。

  出声问曰:“既然生念,何不当面礼谢?”

  她摇摇头,淡然道:“鬼神有别,阴阳相隔,吾已作魂灵,就不扰他心了。”

  “情情爱爱,长长绵绵,徒增苦恼,我却不懂。”

  女脩打量了少年:“此番超然心境,修炼事半功倍,万万人求而不得,你莫学他。”

  木由耸耸肩,耷拉起耳朵,久久不言,飞速奔跑起来,一溜烟窜了老远,像只欢喜的小猴子。

  她知男孩地府之行积压许久,无时不刻逼迫自己成长,也就默许他释放本心,乱蹦乱跳了。

  毕竟,这般大运之人,先天得道,生来耀眼,潇洒时光也随之短暂匆忙。恐怕再过些日,麻烦接踵而至,他便也只能回忆今天的快乐了。

  行路数里,人烟转多,官道显现,有车马声断续传来,木由恐她美貌,作法让女脩换了副平庸模样,三四十岁,寒贫瘦苦。

  远方许有杂闹,惨叫贯耳。定眸瞧瞧,原是悍匪劫财,约莫十来人围住几辆行轿,连砍带砸,倏而血尸满地,骸骨如雪。他记得昔年跟随猴母走南闯北时,就遇到过多次危难,若不是娘亲带他逃离,也险矣。

  庆峰国国祚二百六十四年,此为仙师曾述,如今至末期,是天子昏庸,百官贪婪;浩命将泛,无易振救;一切磨难,皆咎由自取。

  远处之景,像极地狱诸观,他愣在原地,难掩悲态。是也,若非眼见,此情此景,史书上短短一竖的苍白墨字,又何能够表现出来呢?

  届时,恐怕只会留下这段:“建新四年秋,天受至寒,禾草皆枯,妖匪横行,遍及全国。人多饥死,饿殍载道,地大荒。绝粜米市,草木蝇虫稻面食尽,父妇相剖啖,十亡八九。”

  女脩扫了眼男孩,二人通心,知他胸腔怒火,却看场内透异,那车宝丽华贵,死尸均为护卫,似乎并不像简单的劫道。

  正欲出口相劝,木由怎就揭风而起,霎若狼入群羊,利拳崩断砍刀,直透一人肚皮,身影接连点烁腾移,瞬时砸爆了几人脑袋,罡气乱泻如镖,插得匪首七零八碎,救下那倒地求饶之徒。

  鲜血飙洒,顺流而落,他赫然醒悟,这里已不是黄泉,他杀的,都是人。

  跪地者惊魂动魄,却见救星天来,屠戮诸贼,连连俯而道谢,一身宝珠散落在地面,蚕丝锦衣也占满不少淤泥。

  “永记贵人襄助,某不胜感激。”

  木由转头遮颜,径直走向一尸首旁,蹲地摘了斗笠,随之盖于颅顶,这才回到男人旁边,出声询问:“除你之外,还有活口吗?”

  他顿了顿,目光闪了又闪,只愤恨恼道:“都没了,吾之家眷,尽数被这帮匪徒给害了!”

  少年感应轿中应还有一人,也不吭气,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扶起颤抖的男子,又问着:“你是哪里的行商,欲往哪儿去?”

  他站起身,望了一圈,遂掸了掸华服,变回雍容姿态,苦涩诉说:“小可本光严妙乐国人士,唤风修伯,族有事变,故举家迁徙,来投奔庆峰京师远亲。一路千辛万苦,横穿周国,方至此,便遭贼人所害,实在是…唉…”

  木由一听,心里盘算着,京都离此甚远,途经梅阳城,届时我去庙里看看,师父还在否,若他失望而走,我也只得、待修成之时,亲自寻到他,再尽弟子之孝。

  便张口出言:“你无依无靠,甚是可怜,倘若留你于此,恐惹它非。这样,我同你一遭,为其护驾,不过需醵些钱财,权当雇佣,如何?”

  风修伯眨眨眼:

  “自然甚好。”

  他便唤来女脩,解释为自己未嫁之姊,平日少言寡语,也有些功夫在身,均能助尔上京。

  男人隐晦看了看她,点头答应,随之返轿中倒腾一阵,取出个漆盒,拎了几贯庆峰铢,也不查就递给少年,轻轻笑着:

  “贵人先收好,小小心意,莫成孝敬。我们刚至此地,还未置换多少本国银两,待入京都城内,定有重礼相送!”

  木由大概晓得这些价值,行走于世、盘缠数月自然绰绰有余,也不客气,塞到女脩手中,叫其拿着,她却冷哼一声,别过螓首,双手交叉环胸。

  少年怎知道她是生了哪门子的怒,呆呆地傻笑了笑,无多生想,一把揣衣服里去了。

  实际上女脩还在微微恼他,先前也不商量,自顾就将她变作丑妇,真个是羞愤人也。

  二人谈妥,木由便帮他推正车厢,翻身一跃,作了驭马的蓑夫。男人在残骸里挑挑拣拣一阵,放了不少东西,才乘进最大的轿子里。

  女脩极不情愿坐在了猴娃身边,闷闷无舒,又看他困惑难行,也只得教他两下驾骓之术,好在少年对此颇有天赋,短短须臾便能随心操之,丝毫不颠,可谓神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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