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第三根石柱之上的煞星骤一出手,仅仅散发出的腾腾煞气,便令整座古殿都陷入沉闷、压抑的环境中。
哧啦!
那只闪烁刺目银光的大手,刹那就撕裂了邪祟施怡音体外的邪气构成的防护,攻杀到其面前,劲气笼罩,逃无可逃。
“这里本就不该是你一人的,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
施怡音仰起俏脸,双目中闪烁的灵智之光更为浓郁,竟是传出神念。
她倏然双臂一伸,两手屈曲成爪,一上一下,当空直接劈出,上下一拉,似乎要把天和地分开。
这一招又不知是何时的武道神通。
配合她已得到道文之力,竟强行撕裂煞星出手时营造的恐怖威势,与煞星击来的一拳对撞在一起。
二者攻势对碰的刹那,爆开一团强烈至令人眩目的光霞,宛如瞬间由形式上的招式对碰,转为了更高层面的力量交锋。
人仙古殿后方,大幕震荡不休。
祭坛虚影之下,陈登鸣与骆冰二人的神魂更是剧烈震颤,心神摇曳,甚至感觉各自的神魂之力,均有种被剧烈抽离进入祭坛的感觉。
“陈登鸣,这将是最后的机会!......”
就在这紧张欲裂的关头,骆冰的神魂突然传出一道神念。
下一刻,其神魂骤然发生崩溃般的自解,三魂七魄霎时如一重重人影显现而出,其中代表贪嗔的人魂与欲魄最为明亮。
这三魂七魄此时灵光飘散,逐步瓦解。
陈登鸣顿时只觉与骆冰二者之间建立的联系迅速变弱,祭坛对他的吸附感也在逐步消失。
骆冰竟是趁着邪祟的所有精力全部用以对付煞星之时,自散神魂,这风险无异于自杀。
“不!”
一声冷喝,突然从空中传下,笼罩二人的祭坛轰然转动,吸附力迅速加强。
陈登鸣双眼爆闪锐芒,当机立断施展逆荣回春术,燃烧寿元产生荣气,瞬间壮大神魂之力,令宛如被冻僵的神魂恢复活力。
他神魂内道文闪动,刹那间,强行挣脱来自祭坛的束缚,好似一道彗星尾巴般的浪雾,脱离祭坛笼罩范围。
几乎在这同一时间,整座人仙古殿剧烈震颤。
陡然间灵光大盛,无数灵气以及道文自行汇聚,化作道道慑人精芒,齐齐电射向邪祟施怡音。
失去陈登鸣的神魂庇护,这邪祟哪怕本也是千年前的武者,但其状态特殊,仍是遭到人仙古殿的排斥镇杀。
“回来!”
一声怒吼突然从邪祟口中传出。
施怡音俏丽面庞扭曲,由上而下,掉头杀来,直奔脱离祭坛范围的陈登鸣。
人仙古殿后,大幕震荡,似也有一声怒吼之声隔着大幕,从遥远方位传来。
这一刻,祭坛轰然旋转,灵光爆盛,更是散发强烈吸摄力,欲要将陈登鸣的神魂吸摄而回。
骆冰的三魂七魄被这吸力一吸,顿时飞去了二魂六魄。
唯有那最受邪祟所操控的人魂与欲魄,仍满面贪婪冲杀袭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慑古殿的冷喝传出。
“与我交手,还敢心分二用?”
下一刹,上方光芒剧盛,一道沛然雄浑的拳风,如同利剑般直杀下来。
倒冲而回的邪祟施怡音立即回身阻挡。
“轰!——”
二者的攻势在半空激烈相撞,如同响起一阵惊雷般震动古殿,强大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
骆冰的三魂七魄宛如浪潮中的舟楫,只是闪了一闪,便消失了大半。
下一瞬,更多古殿自发形成的镇杀灵气束,交织成网,犹如海波怒潮,带着碾碎世间万物的凌冽气势,眨眼冲袭到邪祟施怡音的身上,直接将其绞杀成粉碎。
“不——”
一声怅然无比的哀叹,倏然从邪祟灰飞烟灭的位置传出。
隐隐可见一道犹如薄膜般的光点,闪了一闪,竟在古殿如潮汐般镇杀的气机中并未第一时间泯灭。
一股神念从其中传出。
“......我们的时代真是结束了,东方化远,你的确是杀出了一条路,但你,你们,也终将难逃一死......”
“此人,莫非就是背后操控引导邪祟的人?妙音宗的祖师,成为邪祟,莫非是他的手笔?”
陈登鸣心中惊异。
“聒噪!”
一声冷哼突然伴随强绝无匹的拳力,从天而降,银光乍现,一拳就将那薄膜般的光点崩灭。
在这同时,两道银亮的道文突然电射而出。
一道直接飞向了第三排的第二根石柱。
一道则直接飞向第三排的第一根石柱,几乎是擦着陈登鸣的神魂而过。
陈登鸣登时伸手一抓,抓住道文的刹那,他便感受到了一股逐渐消散的怅然悔意情绪。
这情绪宛如一道女子的叹息,令陈登鸣清晰把握到这悔意中蕴含之意。
这悔意,便是后悔不该如此执着道统,毁了妙音宗,也害了诸多徒子徒孙,没能以道统振兴宗门,反倒是因道统,祸害了宗门多少年......
陈登鸣也来不及多想,立即察觉到来自第三根石柱位置煞星的目光,毫不犹豫迅速令神魂化作无数小点,向下沉降而去。
“跑得倒是快......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得到人仙道统中的心之传承?”
东方化远轻笑一声,他这股分神力量显然并不一般,竟具备不亚于本尊的智慧,似并非是分神那么简单。
此时,人仙古殿内,尘埃落定,道道灵光归于平静,他散发微光的魁梧身影看向第一排均是完全裂开的石柱,微微皱眉。
“难道这妙音宗邪祟,并非当年拿走神之传承的人?为何现在已经彻底死去,神之传承却不曾再现?”
“这也不合理,若她不是神之传承者,怎能轻易化为邪祟,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连我的情绪,都会被她的力量放大......”
很多事情,便是他也是近来才逐渐调查清楚,甚至陈登鸣还在其中起到了一些帮衬的作用,只是陈登鸣并不清楚。
此刻,他心里虽是疑惑,却也并未太过遗憾与执着。
只因他自信,即便只靠力之传承,亦能走出自己的大道。
神之传承与心之传承,却未必就适合他。
但分神却依旧得留在这座古殿镇守。
他不稀罕的东西,也得认可之人才可夺走。
旁人想要拿走,却也没那么容易,如那邪祟背后的老古董也想伸手,那他就把伸过来的手都斩断!
这心之传承者,倒是很不错的诱饵。
可惜,这种诱饵用过一次后,对于那些老古董而言,也不会再奏效了......
南寻入口处的附近山林中。
一口形似黑色棺材般的漆黑长箱,突然被掀开箱盖。
陈登鸣从箱子内爬出,深深呼吸了几口外面清新中泛着凉意的空气后,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他立即转身,看向长箱内的几截枯骨以及骆冰的身躯。
对方的气息已然极其微弱,气若游丝,脸色苍白,三魂七魄似在急剧消散。
陈登鸣修炼百鬼夜宴行图卷,自是感应得到对方魂力的流散,这是即将形神俱灭。
他皱了皱眉,抬手一抓,便将骆冰的身躯从长箱内摄出,放置在地。
骆冰长长睫毛微颤,睁开双眼,一双美眸中却已黯然无光,直直看着被树叶遮掩的小半边天空,声音微弱道。
“我赌对了,也赌错了。你的确还有秘密可翻盘,但可惜,我却撑不住......”
陈登鸣皱眉,倏然想起昔日在登仙大会时,对方也是在赌,赌到了他,沉声道。
“你这一生似乎都是在赌,算计来算计去,倒是与我这南寻曾经那位故人少羽风颇为相似,最终众叛亲离,有何意义?”
骆冰道,“不赌......又能怎么办?世间万事不由人。
曾经我突破筑基时,遭人暗算重伤,家族却也危在旦夕,唯有一赌,却筑基失败......
赌,还有机会,不赌,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陈登鸣皱眉,“这些过往之事不必说了,你神魂将散,有何遗言?”
骆冰惨然一笑,面庞逐渐失去生动活力的神色,“没有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后悔。
其实,曾经我也想过,投资在你身上,帮助宗门隐瞒你的秘密,护住许微,可惜万事不由人,韩掌门不傻。
但现在,我依旧不后悔,我已经为家族报仇了,没有人能帮我,祖师的力量,也算是帮到了我,为此牺牲喜儿、牺牲许微、牺牲你.......这都是值得......”
“唯一不值得的,是将你自己也搭了进去?”
陈登鸣眉峰皱起更深,心中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悲哀与疲倦。
骆冰淡淡一笑,眼中瞳孔逐渐放大,唇角掀起一抹笑容,传出一丝微弱的神念。
“你既然还活着,就好好活着吧......出去要小心,林家......老祖,妙音宗忏悔洞之内,还有祖师留下的遗物财产,都是好东西......我本打算,自己还活着,就去取,可惜,仙路太长太远了,走......不完......”
最后一段神念传出。
陈登鸣察觉到,骆冰的魂力,是彻底消散了,其神态也彻底定格,是满面遗憾之色的离去。
陈登鸣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这狗屁话,现在也没必要说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似乎也就是如此。
骆冰尽管是一直在算计所有人,他应该很憎恶此女才对,曾经在骆家时,更应该愤怒到杀人,但现在,却突然发现竟无法极度憎恶......反倒是更为厌恶那藏在幕后操控邪祟施怡音的神秘人。
“林家老祖......这个老狗,曾经追杀我和师姐,竟然又在中途和骆冰联合起来对付我......难怪我进入南寻,骆冰和邪祟会这么快追来......”
陈登鸣心中杀机再起,眼神冷冽,杀意已有些难以遏制。
不过片晌后,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冷静下来,走向长箱,皱眉召出引魂幡,召出幡中兄弟祝寻。
“哫——”
陈登鸣下达一个指令,祝寻焦躁低吼着,克服着南寻这种诅咒之地的诡异压制,飞入长箱之内。
不一会儿便‘嘎嘎’狞笑着两手抓出两截白骨,抓在手中敲得邦邦响。
而后鼻孔一吸,白骨上正在快速消散的邪恶怨力,便被祝寻吸入鼻子之内,其厉鬼身形也似瞬间凝实了几分。
察觉到这些邪气是处于消散的过程中,显然那妙音宗的邪祟祖师是真的死了,陈登鸣旋即放下心来,又目光奇异,看向长箱内仅剩的另外两截已彻底没了邪气的宛如白玉般的腿骨。
“这看来就是那化神修士施怡音的尸骨了......为了对付我,真是本体都搬来了......”
突然,他目光一凝,目露奇异之色,视线落在长箱内的一颗宛如独目般的圆珠上。
这独目此时已毫无任何邪气,不显狰狞,甚至反而宛如水晶琥珀般,散发出一种神圣光晕。
但若是与那竖立的瞳仁对视,却又予人一种意乱情迷的精神错乱癫狂感。
“这是......?”
陈登鸣倏然想到之前与骆冰对峙时,在对方体内,神魂内浮现的独目。
当时,那独目散发强烈邪恶之气以及与眼下这般相同的精神异力,令他抵抗起来尤其困难。
哪怕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仍是在此目以及骆冰的言语心理攻势下被攻破了一丝心灵空隙,彻底打破了天人合一的状态,被邪祟力量入侵。
当时还以为这独目,乃是邪祟的眼瞳。
如今看来,此物倒像是一件法器?
他抬手摄取出此物,思索片晌,小心传出一道神识进入这独目内,几乎在神识进入其中的刹那,就立即切断了神识之间的联系。
几乎同时,独目骤地神光一闪,眼瞳滴溜溜一转,直直盯着陈登鸣,散发来一股癫乱的精神入侵。
陈登鸣顿时只觉情绪浮动,脑海不由自主就想到往日妻妾子嗣被韩老狗所害的事情,一些负面情绪顿时冒出。
他立即皱眉稳定心神,片刻后目露一丝惊异之色凝重盯着手中的独目,倒吸一口冷气。
此物的威能功效,太过强悍了。
配合邪祟本就容易影响他人七情六欲的能力,此物的杀伤简直惊人,之前黑云豹一個照面就着了道,背叛了它最忠诚的主人,他之前着了道也不冤。
不过,即便他不是邪祟,若是能将此物用得够好,也是能在战斗中发挥出奇效的。
甚至若将此物给祝寻这半个邪祟的厉鬼来催动,效果也许更强。
陈登鸣看向祝寻,‘哫哫’了几声,唤来正在把玩人骨的祝寻,小心教导这幡中兄弟利用独目。
不过片刻后,他暂时打消了念头,将祝寻收入幡中。
这兄弟太蠢,还得花费时间多调教。
就刚刚这一会儿,便对他发起了无差别的心理攻势,令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这兄弟。
迅速将长箱以及骆冰的遗体都收入储物袋后。
陈登鸣看向树林内仍处于昏迷状态,被他之前一巴掌扇昏过去的黑云豹。
本还有些愧疚。
结果走过去便听到阵阵鼾声,这傻豹竟然昏睡得很香,依旧保持着吐出舌头的姿态,鼻子都在冒泡,完全不知它的主人已经历了一番生死战斗。
“起来!”
陈登鸣没好气一脚踹过去。
这狗东西。
开战先叛主,然后躺赢到最后,恁是没出上任何力,气得人心肝儿痛。
现在经历一番大战,他也是有些精疲力竭,尤其神识,损耗太大,需要休养一番后,再离开南寻。
南寻出入口外,可是还有林家老鬼守着。
陈登鸣虽杀心已起,却也绝不会小觑金丹修士。
所幸,他如今已得到了第二枚道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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