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友德今年四十岁,五年前接了已故父亲的班,成了梨花庄的庄头。
领着庄子上的几户庄客靠着庄子里的几十亩水田和十几亩旱地,以及丘陵顶部一片将近七亩的梨园过日子,每年除了交给东家的租子,纳了朝廷的赋税之后,余下的粮食不过将将够填饱肚子的,好在还有一大片梨树可以为大家添一项收入。
农闲的时候再去城里或是给东家做些短工,赚些银钱,日子倒也能过下去,逢年过节的,还能给家里的老婆孩子扯几尺布作身新衣裳,买点肉回来给家里人开开荤。
可自打一个月前老东家打算离开江都,把梨花庄挂到牙行准备卖出去的时候,曾友德的心就没落下来过,一直悬着。
老东家是个老好人,若是遇上了年景不好的灾年,也会给他们适当的减免租子,若是当真是遇上那种活不下去的大灾了,还会施舍些粮食,让庄客们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新东家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什么性子,曾友德全都一无所知,心中自然忐忑。
若是遇上个厉害的东家,那可真是要了他们的命。
人们对于未知,总会存在着一定的恐惧。
曾友德和一众庄客们只能在心里头祈祷,这位新东家是个和老东家一样的大善人。
不想这一等,便是一个上午。
日头渐高,临近午时,方才见到那位买了他们庄子的老汉领着一个公子哥儿来到庄子上。
“钱老哥!”
看到人曾友德就急不可耐的带着人迎了上去,目光大多数落在了徐章的身上,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位就是东家公子吧!”看徐章的年纪,曾友德还以为是东家的公子,不过东家的公子也是东家。
钱老汉介绍道:“公子是公子,却也是梨花庄的新东家。”
曾友德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很快却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们早早便拥有产业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老汉曾友德,见过东家郎君!”说着曾友德就率先给徐章拱手躬身行礼,身后的一众庄户们有样学样,纷纷给徐章见礼。
徐章笑着道:“诸位不必多礼。”
曾友德等人忙把徐章引进庄子里头,奉上茶水。
“这还是我第一次买庄子,许多地方都不了解,劳烦曾庄头带咱们四处看看,简单的介绍一下咱们庄子的情况!”徐章话说的很是客气。
曾友德受宠若惊的道:“应当的,应当的!郎君这边请!”
曾友德领着众人往庄子里头走,一边走一边给徐章介绍。
花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将梨花庄逛了一遍,对于自己的这个新庄子,徐章也算是有了了解。
共计有水田四十亩,其中临近小溪的上等田十亩,中等田十二亩,剩下的亩肥力较差的下等田有十八亩,另有十亩多的旱地,以及一片将近七亩的梨园。
还有三处池塘,里头长着不少荷叶。池塘边上是荒着的草地,不是庄户们不想开成田种,实在是池塘边的地势太低了些,到了春夏汛期的时候,稍微下上那么几日雨就会被淹了。
开出来也是浪费,种不了粮食,平白浪费气力。
至于牲畜的话,庄子上倒是有四头牛,三头水牛一头黄牛,也正是因为这四头牛的缘故,梨花庄的价格才被抬到了二百三十两。
水田是连绵成片的,环着庄子里的那座矮丘,临着小溪,将三处池塘围在里头,旱地的分布则分散了一些,矮丘的半山腰上开了些,庄子的屋舍边上也有一片。
十亩多的旱地里头都种上芸薹,如今已经长得老高,等到了四月插秧时节,便能收获了。
不过徐章也瞧了,地里的芸薹长势虽然不错,却无法和后世的相比,没办法,这中间差了得有一千多年的时间,后世那些能被农民伯伯们种到地里的油菜,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悉心培育呵护之后的优良杂交品种。
“郎君,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饭菜,虽然简陋了些,却都是庄子上自己的出产,郎君要不要尝一尝?”曾友德很是热情卖力。
徐章点了点头:“逛了这许久,正好饿了,走,咱们去尝尝梨花庄的吃食。”前两句是对曾友德说的,后面两句却是对身边的王破敌和钱老汉。
饭菜颇为丰盛,鸡鸭鱼肉都有,肉是腊肉,蒸制而成,还有几样时令的菜蔬。
徐章独自一人享用一桌,钱老汉和王破敌则在旁边开了个小桌,上的饭菜自然也简陋不少。
曾友德站在一旁,徐章边吃便道:“曾庄头,不知道以前庄子以前的东家是怎么收租子的?庄户门的日子过得如何?”
曾友德答道:“回郎君,上任东家收四成的租子,赋税由咱们自己缴纳,地里的收成每年还能剩下三成,再加上农闲时候做些短工,日子过得倒也不算差。”
扬州与宥阳相隔不过数百里,气候相差无几,一年也是两种,虽每年庄户门只能拿到地里产出的三成,可若是夏收和秋收加起来,那就不少了。
而且庄子上还有十八亩多的旱地,冬日种些油菜,夏日种些豆子,菜蔬什么的一年四季也是不缺的,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了,而且每年多出来的还能卖掉,除了给东家的四成之外,剩下的也都归了庄户们,而且田里冬天还能中上些菘菜萝卜什么的,便是自己吃不了,也可以拿去江都城卖了。
“租子就按以前的来,庄头的位置也暂时先由你坐着,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曾友德大喜过望,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郎君想知道什么,但问就是。”
徐章道:“咱们庄子上除了那四头牛之外,可还养了什么牲畜?”
曾友德摇了摇头:“庄户们自家倒是养了些猪,不过过年杀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几头种猪和十几头小猪了,其他的鸡鸭倒是各家都养了些,过年的时候杀了些,如今还剩下不少。”
徐章眼睛一亮,道:“待会儿用过饭咱们去瞧瞧那些小猪。”
曾友德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郎君,那猪棚里脏的要命,臭气熏天的,郎君这般金贵的人儿,去那些腌臜地方作甚?”
徐章笑道:“我心里头有数,待会儿曾庄头只管领路便是。”
曾友德不再劝说,拱手躬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