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柳铭淇天天都跑宫里来。
一来是教导千牛卫们怎么调教滚滚们。
小滚滚倒是好办,毕竟年龄小。
但两个大滚滚的脾气可不好,因为从小就是野生长大,所以非常的凶猛。
当然了,它们的凶狠,在千牛卫的面前,不值一提。
拿着棍棒的千牛卫们,一看到它们有攻击的意图就打,打得它们屁滚尿流,最后只能缩成一个个圆球。
连小滚滚也是这样的待遇。
可怜的国宝。
换做在另一个世界,恐怕这样做得被人骂死吧!
但任谁都知道,家养的才是最安全的,柳铭淇可不会被滚滚的萌萌样子给欺骗了。
毕竟小念妤可是少年最喜欢的丫头,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哭都来不及。
当然了,有奖有罚,才是对付这些动物的最好办法。
千牛卫们会训练滚滚们怎么听话,怎么卖萌,怎么来讨好人类。
这些都不是短时间能做好的,必须要长时间的不断训练,才能将这群滚滚给驯服。
也不知道骆古道的王峰有没有捕捉到新的滚滚。
如若是多几只的话,柳铭淇还得让千牛卫们学会怎么给它们配种,怎么来避免近亲之间的繁殖。
难怪另一个世界里面,把怎么照顾动物也要分出一门学科来。
单单是这点东西,便足以让柳铭淇等人忙得一塌糊涂。
教导滚滚的中途休息时间,柳铭淇便会接长乐公主过来。
小念妤倒是兴奋得很,隔着围栏一阵欢呼,还时不时的要围着跑,看看滚滚怎么玩耍动弹的。
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的欢乐来得很单纯呢?
就这么的隔着,她都能开开心心的玩上一个时辰。
这一天,也就是小念妤正在玩儿的时候,柳铭淇忽然看到张勤带着一堆人从旁边跑过。
饲养和训练滚滚的场所,位于神武门旁边。
神武门就是皇宫的最后面的门,和最前面的午门遥遥相对。
千牛卫们的驻扎帐篷区域,就是在神武门出去不远。
眼见着张勤等人行色匆匆的样子,柳铭淇暗觉不对劲儿。
柳铭淇安排了一个旁边伺候的宦官,让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结果宦官一会儿回来说,养心殿那边一堆的人,戒备森严,他根本过不去。
糟了!
柳铭淇暗叫不好,不动声色的哄着小念妤回自己的寝宫后,拔腿就往养心殿跑去。
果不其然,养心殿方圆百米之内,到处都是千牛卫守着,大家都一脸的凝重。
除此之外,周围过路的宦官和宫女们都是急匆匆的。
柳铭淇正在这儿东张西望呢,冷不防便看到了牛大宝从里面出来。
“宝哥!”
柳铭淇挥起了手。
他还真不知道熊大宝已经恢复原来的职责了。
熊大宝看到柳铭淇,也大步走了过来,拉他到了一边道:“铭淇,你干嘛?”
“我刚才在陪着长乐公主教导食铁兽呢。”柳铭淇道,“怎么了?皇上出事儿了?”
熊大宝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告诉你,你也别靠近了……先回去吧,没大事儿。”
听到“没大事”这样的说法,柳铭淇心头一松。
可他刚刚转身,便看到了太后的鸾轿到了跟前。
鸾轿还没有停稳,太后便飞快的踏出了脚,吓得旁边的宫女和宦官一阵惊呼。
“闹什么闹?我没事儿!”
太后一阵呵斥,抬头却瞧见了自己的孙子。
“咦,乖孙,你怎么在这里呀?”太后很难看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不是在帮小念妤训练食铁兽嘛。”柳铭淇道,“结果我刚才看到一堆人往这边跑,所以跟着过来看看。”
“嗯……”
太后点点头,“那你先回去……不,你跟我进去吧!”
不知道怎么的,太后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听到是太后在吩咐,熊大宝当然不可能阻挡。
不过柳铭淇却道:“皇奶奶,这不会有什么忌讳的吧?”
“有什么忌讳的?”太后冷哼了一声,“不就是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害的吗?走!”
她率先往里面走去,柳铭淇只能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别看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腿脚却非常的麻利。
太后也不是天天呆在寝宫不出来的人,她每天都会出门溜溜,顺带着经常看戏,心情好营养好运动好,自然身体就不错。
太后带着柳铭淇一路进了养心殿。
千牛卫虽然收到了命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去,可人家裕王世子是跟着太后来的,难道他们还要忤逆太后不成?
所以大家都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到了寝宫门口。
寝宫门口站着好几位大臣。
分别有丞相曹仪、副相马浩秋,副相钟昶、京畿总督熊文庆、帝京府府尹苗炎、绣衣卫大都督高敬等人。
旁边跪着的第一个居然是副相南宫忌,还有户部尚书王飞腾,还有内务大臣张翔。
少年眼睛不觉一凝。
连南宫忌都跪下了了,这事儿闹得很大啊!
思索之间,曹仪等人就给太后行礼了,“太后娘娘金安!”
“什么金安不金安的?我看你们是巴不得害死皇上是不是?”太后怒气冲冲的不给情面:“今天出一个贪官,明天出一个贪官,官儿越来越大,贪得越来越多,你们是疯了吗?”
这次南宫忌赶紧的叩头下去了,“娘娘,是老臣贪婪,老臣死罪……对不起先皇和娘娘,也对不起陛下……”
王飞腾都不敢回话,只能“砰砰砰”的磕头。
他们还算好的。
旁边的内务大臣张翔都已经哭出来了。
张翔边叩头边哭喊道:“太后!太后!微臣也不想的啊,微臣……求您饶了微臣的一条狗命吧……呜呜呜……”
倘若是平日里的太后,早就心软的让人扶着他们起来了。
可这一刻,太后只是冷哼了一声,径直往里面走去。
柳铭淇也是大开眼界了。
掌管着皇家所有的皇庄、矿山等等资源的张翔,平日里是多么的志得意满?
可以说很多人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包括王公贵族都是。
但现在呢?
就像一条狗。
他连狗都不如。
“铭淇,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太后在门槛上招呼着少年,柳铭淇只能放弃打量,跟着一溜烟的走了进寝宫。
曹仪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要阻止,可却最终没有敢开腔。
进了寝宫,这里面是一屋子的药味。
不过这种药味并不难闻,还有点提神醒脑的薄荷气息。
床上躺着的自然是景和帝,床尾坐着的是皇后娘娘,赵寿就在她旁边站着。
床当头坐着一个御医,正在给皇上把脉。
见到了太后抵达,一群宫女宦官连忙行礼,太后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许喧哗。
太后到了床跟前,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
御医正在把脉,没办法说话,赵寿回答道:“回禀太后,刚才御医说了,陛下只是急怒攻心,只要泄了这股子火,也就没事儿了……只不过……”
“嗯?”太后瞪了他一眼。
“只不过接二连三的受到这样的刺激,恐怕陛下以后会产生头昏目眩等症状,所以不能再这么来几回了。”
“哼!”
太后有点咬牙切齿的,“皇上本来就因为接连不断的灾害而头疼,现在又遇到这群……这群混账东西!真是该死!”
她说的也对。
景和帝现在的情况,只能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
本来这几年连续灾害,就让景和帝心情非常郁闷,以及有些焦虑了。
现在又加上了这么接连的意外人祸,他能好起来才怪!
柳铭淇那么聪明的人,在后面只是听了这么几句,便晓得肯定又是有大规模贪腐的案件发生了。
难道除了山东之外,又有哪些省份的钱粮遭遇大量的贪污和倒卖?
仔细一想,却又不可能。
因为天下产粮的大省,就那么几个。
江南三省、山东、两湖、京畿、江西和四川,河北勉强也能算一个。
在这些省份里面,除开了河北之外,其余的账目早就清查清楚了,也就是山东出了大问题,别的都没有。
河北这边因为紧邻京畿地区,每年又要供应东北防线的粮草,所以皇帝和朝中大臣也很紧张。
最近便派了御史台的人专门去查账。
但即便是河北出了问题,也不会比山东更大吧?更不会比户部的案子更大吧?
所以肯定不是这个。
而是另外的,而且绝对严重。
正在这儿琢磨着呢,那边忽然传来了皇后的一声惊呼。
然后柳铭淇便听到太后激动的喊道:“皇上,皇上?”
定神一瞧,却是皇帝睁开了眼睛。
他沉默了一阵子,才虚弱的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哪里的话!”太后让御医走开,自己坐在他的跟前,“皇上啊,这江山的事情固然重要,你的身体更加重要啊!没有了身体,你怎么去治理江山呢?”
“江山……”
皇帝苦笑了一声,“儿臣殚精竭虑,苦苦做了三十一年,结果却落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儿臣不适合做皇帝啊!”
“胡说八道!”太后斥责了他一句。
结果景和帝还激动了起来,“难道不是吗?儿臣自认为对他们都推心置腹,以国士待之!结果呢?不但是粮食被大量倒卖,国库钱财也被大量贪污,甚至是儿臣的内务府,也被一群硕鼠贪得干干净净!好哇,他们就是这样回报儿臣的?”
柳铭淇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事情?
虽然他晓得,古往今来,户部的钱财被贪污挪用,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是“大量”这样的词语出现,而且是皇帝所说,那程度可就不轻了。
况且还有内务府的钱财。
那可是皇帝的小金库!
对所有皇帝来说,内库小金库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国库!
为什么?
皇帝用国库的银子,恐怕大臣们会说闲话,御史们会闹腾。
但你用内库的银子,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因为那是皇帝的私产,别人无权过问。
平日里景和帝吃吃喝喝、到处买买买,全都是用的这里面的钱,因此就连御史中丞王智耿也没办法上书劝诫。
现在连景和帝的小金库都被人端了,看样子剩下也不多,这就显得有点吓人了。
如果柳铭淇没有记错的话,不说以前的所有积累,单说最近这一年来,自己想方设法的为皇帝捞来的银子,怕也有两三千万两了吧?
倘若这些大部分都被内务府上下其手给贪了,那可真的是惊天大案,难怪不得皇帝会直接第二次气昏!
旋即他忽然想起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不就是兼管户部的副相南宫忌、户部尚书王飞腾,还有内务府的老大——内务大臣张翔吗?
难怪他们跪着!
原来如此啊!
难怪张翔刚才对太后又哭又叫的,原来他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完了!
想到了这里,柳铭淇才明白了景和帝的心绪。
吗蛋。
朕这一辈子对人和善宽厚,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对朕的?
把朕的钱偷得干干净净,让朕的子民们受灾都没办法得到妥善的安置,这是要断送朕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