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博回去之后,当天夜里迟迟不能入睡。
他闭上眼睛,付拾一那些话,就在脑海里回想。
从前,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从未想过太贪心的事情,只觉得能守护长安城安宁繁荣,就已是不容易。
可今日,付拾一却给他上了一课。
做县令,是能守护一方,是能庇护一方百姓。
可世上,那么多百姓。
与其想着自己守护他们得安定日子,不如给他们自己守护自己安定日子的力量。
开办学院,甚至技术学院,让人人都可以学个手艺,让农人可以种上更高产的粮食作物,让大家不为温饱发愁。让人人都可以读书识字,甚至可以改变命运——
这比守护一方,还更要有意义。
天光乍破,李长博一夜未眠,可精神却出人意料的好。
他迫不及待到了拾味馆,抓住付拾一的手,认认真真道:“我不想做县令了。”
付拾一一大清早的,还有点困呢,听到这话,吓得瞌睡虫一下就飞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啥?”
李长博就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不只是付拾一瞪圆了眼睛,就连拾味馆其他人,也是如此表情,一起惊悚。
方良是跟着李长博一起进来的,此时也石化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付拾一颤巍巍的问他:“为啥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想做县令了?”
她心里琢磨:这是发烧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撞到头了?
只是仔细打量一下李长博,付拾一并未发现任何的奇怪之处。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李县令你县令当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长安县要是换个县令,我们可不放心!”
一想到可能会换一个比徐坤还徐坤的县令,众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李长博看着众人焦急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大家恐怕是误会了。
他咳嗽一声,略带两分尴尬:“不是现在。”
众人:????以后也不行哇!
付拾一身为未婚妻,毕竟还是要了解李长博一些,所以当即微微扬眉:“难道李县令有别的感兴趣的事情了?”
李长博点点头,脸上又是认真,又有点不大好意思:“昨日付小娘子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想要国富民强,的确是需得多建学院。我想去办学。”
付拾一顿时惊悚起来:啥米?我几句话,居然改变了我未婚夫的志向!
众人也是惊讶非常。然后齐刷刷看住了付拾一,无声声讨:你说啥了!
面对这个情况,付拾一瑟瑟发抖,一脸无辜:我也没说啥过激的话啊!我更没鼓励他啊!这不就是我对未来的畅想么——
李长博也替付拾一解释:“和付小娘子无关,只是她的话启发了我。让我觉得,做一方县令,未必就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
付拾一不敢置信的看自家未婚夫: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不知道,你把我越描越黑了!
张春盛幽幽的说了句:“小娘子,你觉得李郎君会放过你吗?”
付拾一瞬间一个激灵:如果知道是我敲了他的墙角,李三郎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她欲哭无泪,看着李长博,诚心诚意:“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长博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很坚定的点点头:“知晓。我意已定。”
众人:完球了!
付拾一提议:“要不,你再想想?”
李长博认真的想了三个呼吸那么长的时间,然后十分笃定的说了句:“我想好了。”
昨天夜里想了一夜,关于未来,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当李长博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颇有一种年轻人身上特有的朝气蓬勃。
付拾一想了想:那是一种叫梦想的东西在发光!
很难想象,一向沉稳高冷的李长博,居然会有这种跃跃欲试的时候。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失去了阻拦的立场:作为一个过来人,梦想这种东西,还是必须支持一下的!
所以,付拾一轻而易举倒戈了:“我支持你。”
众人还没从惊叹里缓过来,就又集体陷入了震惊中:???火上浇油?无理由纵容?唯恐天下不乱?
李长博笑得眼眸微弯:“我就知道付小娘子会支持。”
付拾一被美色蒙了心,一不小心就忘了还有这么多围观的人,当场就秀起了土味情话:“你的决定,我不支持谁支持?况且你多英明?做的决定肯定没错!世界上我谁也不信,我就信你!”
众人呆滞脸:这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的感觉如此强烈!这吃撑到呕吐的感觉,也如此强烈!
李长博耳朵尖尖都有点泛红,还是止不住兴奋的点点头,拉着付拾一就坐下来:“我是这么打算的——”
经过一番诉说,付拾一他们总算弄明白了李长博的心思。
李长博打算现在还先干县令,然后一边做县令,一边多接触各行匠人。
积累了足够经验之后,再去开办学校。
他倒是很务实,想的从来不是高等院校,而是级别低一些的技校。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家小男朋友怪可爱的:“你就没想过,你也不是非要亲自去做这个事情,完全可以牵头出主意啊。而且仵作学院如果办好了,或许根本不用如何劝说,就有人会主动想要办学校的。”
这年头,谁不想留名青史呢?
看看那些敦煌壁画,佛像,不都是有钱人捐赠供养吗?
说白了,难道是为了留下艺术?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为了名声和显摆。以及出门时候,好有谈资。
从这一点入手,很多学院是可以轻而易举办起来的——学院如果一直办下去,那么创建人的名字,就会永远被铭记。
画像还可以挂在走廊上,供人敬仰。
付拾一想到这里,忽然“嘿嘿”笑了:或许,仵作学院也能趁机拉上一波赞助了!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的表情,从心底悠然而然生出了一股同情:为即将遭殃的人感到同情。
但是同时,李长博也认真思索了付拾一的话:“付小娘子说得有道理。我或许,只需要捐一所宅子。”
“对。”付拾一笑眯眯:“教师的工资,就用学员们的束脩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