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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九十三章 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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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越状元及第第二日,媒人庄大娘子即带了草帖子到吴家上门求亲。

  吴家也换了帖子。

  换了帖子后,按照汴京的风俗,男方是可以派一个女眷上门的看看未来的新娘的。

  当下大嫂于氏即受托亲自至吴府相看。

  于氏也是生在建阳富商之家,家里是茶商,当初与章家结亲,也是看在章家算得上书香门第,又是浦城大族,故而嫁过去的。

  所以于氏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至吴府时,仍震撼于其府邸的富丽堂皇。

  于氏被请入内院后,屏息静气地坐着,见屏风桌椅花灯各有各的精致,府上女使仆役行止皆有规矩。

  于氏心道,自己也是章越的长嫂,算得半个母亲,在未来弟媳面前,多少还是要摆些架子的。

  于氏才坐下喝茶,就听帘子一动,但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走了出来。

  于氏放下茶盏,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抬眼一看心道,三郎倒是好福气啊,找了这般人儿。

  虽说之前杨氏与于氏说过十七娘貌美,但于氏仔细一看仍觉得用‘美貌’二字来形容实在是太简单了。

  于氏掌家十几年,称得上贤惠,也是外和内刚的性子。

  但见对方已是向于氏欠身见礼口称:“见过章大娘子。”

  于氏笑了笑上前搀起十七娘道:“莫要多礼。”

  十七娘在于氏面前坐下,礼数十分的周到,以晚辈自居。

  于氏看了打心眼地赞叹,不愧是高门望族,教养出的女子着实不凡,但这样门第的女子日后会不会……

  于氏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了好。

  于是她道:“十七娘子,我们两家已是换过帖子,我也不把你当外人看待了,你出身高贵,又是锦衣玉食……”

  十七娘听了于氏开口说了几句,已猜到对方说什么了。等于氏说完,十七娘言道:“章大娘子,我在家读一点易经,女先生教过我,男子阳刚为乾,女子阴柔为坤。”

  “乾位在上坤为在下,阴阳也可变化互补,没有孤阳也没有孤阴。女子处下当以顺柔为德,不以强辩为美。”

  于氏听了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于氏对十七娘很是满意,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可以宜家宜室的。

  虽说下了草帖子,但男女方都还在磨合相看,随时可以中止议亲。

  于氏喝了茶即告辞而去,临别时于氏将头上的金簪取下递给十七娘道:“一点心意。”

  十七娘见此低着头笑着谢过了。

  依着汴京的规矩,男方相看女方若是满意,则留下金簪,若是不满意则留一匹彩绸表示放弃。

  于氏将金簪赠给十七娘代表自己已是认同。

  次日庄大娘子又带了细帖子上门,上面罗列了章越生辰八字,一色聘礼等等,而吴家回的细帖子则需更细,比如嫁妆如何如何。

  至于章越如今也是很忙,忙着期集有关之事。

  期集是从唐朝科举就留下来的遗风。

  唐朝时中进士后,要在主考官家的隔壁租一个房子为期集院,然后邀请主考官和进士同年们来吃吃喝喝,其实就是笼络官场关系。

  吃吃喝喝看似很随便的事。

  但对进士而言很重要,从唐朝科举起,中进士以后最要紧的事就是吃好喝好,官场关系就是在酒桌上建立了。

  比如唐朝中进士后要参加的宴饮,具有名目的就有。

  大相识、次相识、小相识、闻喜、过堂后小宴、杏园宴、樱桃宴、月灯阁打球会、牡丹宴、看佛牙宴、曲江大会,进士关宴。

  至于没有明目的,那就更多了。

  这么多宴饮,钱从哪来?

  那就要进士自己出了。

  据记载‘一春所费,万余贯钱’,平摊在每个进士身上要好几百贯。

  故而唐朝中进士,岳家都要凑钱给女婿为宴饮铺底,后被称为铺地钱。唐朝进士很少有寒门出身的,但即便如此也是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到了宋朝,天子赐宴的闻喜宴多在四五月间,在闻喜宴前,就是进士们自行参加的期集。宋朝科举见证了什么叫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但寒门读书人如何凑钱参加期集,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章越这才睡醒,黄履即来到他家里。

  章实见了黄履自又有一番欢喜。

  章越与黄履坐着喝茶。

  黄履道:“进士期集向来有进士前三组局,你可想安排何人入局?”

  章越道:“都是同升之彦,取舍之间这也是我为难之处,你帮我谋划谋划。”

  黄履笑道:“我看不过多时就会有人来托你了,你会应接不暇的。”

  章越也是明白,期集虽花销巨大,但很多进士还是削尖了脑袋想参加。宋朝与唐朝不同,唐朝进士不过十几人几十人,但宋朝一科进士两三百人。

  一个宴会如何容纳这么多人?

  于是就要由状元榜眼来挑选进士与宴,这被称为入局。

  故而很多人会来请托,甚至托关系,这也是章越为难的地方,这弄不好是要得罪人的。

  此外就是期集钱如何分配,这也是一个难题。期集钱称作醵钱,又被称为酺。以往的规矩醵钱是由新科进士按照科甲名次高低自行凑集作为游宴之资。

  蔡确就是没多少钱,又要参加期集,故而向书铺借了一大笔钱,最后……

  黄履言道:“是了,昨日我与韩衙内在樊楼畅饮听得一事,是关于王俊民的?”

  章越问道:“怎么?”

  黄履道:“听闻之前王俊民信誓旦旦,以为状元必得,故而汴京不少豪商赌徒皆揞押他为状元。如今虽得了头甲第六名,但让这些豪商赌徒都亏了钱,甚至有人亏光了积蓄,于是所有人反怪于王俊民,甚至有人扬言取他性命。”

  章越道:“王俊民马上是朝廷命官,这些人不会真的动手,不过是放出风声罢了。”

  黄履道:“谁知道,我还听闻王魁之所以如此有把握,是因有一御药院的内宦将考题泄露给他。但可笑之至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未从你的手中夺了状元。”

  “是了,你可知殿试内幕么?”

  章越听了黄履说了一番,原来自己和王魁争状元,王安石举王魁,其余官员则一致推举自己,最后还是官家钦点了自己。

  章越道:“如此说来,我夺了王俊民的状元,他不是深恨于我?”

  黄履问道:“三郎惧否?”

  章越失笑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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