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是新平公主的贴身侍女们,她们或多或少,感觉出了公主的心思,都是心里暗叹。
“喜欢上谁都可以,为什么喜欢代王?”
“虽代王年少风流,身份高贵,一看就让人心慕,成了多少京城深闺的梦中人,可毕竟和公主是姑侄。”
当然,公主这小心思若只是自己私下想想,倒无伤大雅。
有人或说,就算代王与她有实质关系,从古至今,皇室之中这些事还少么,有血缘,并不算什么。
可那些其实是野史,只是私底下传着的艳闻,但一旦拿到明面上去,就不仅仅是麻烦的事了。
御史可不是吃素的,逮着这事狠狠参上一本,削爵圈囚都可能。
不过,公主都已躲到了道观里,回都城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不再禁足了,可也自己困住了自己,这等情况下,她们这些身边人自然只会心疼公主,而不是觉得公主做错了什么。
眼下公主心情低落,也与那位代王有着关系。
她们也听到消息了,代王妃生了个小世子,代王后继有人,人家夫妻明显恩恩爱爱,又有了共同孕育的儿子,公主听了怎么能不伤怀呢?
但她们又不能戳破这事,只能装作不知,或用其他事物吸引公主注意,或是干脆提都不提,让公主自己一个人独处着。
偏偏时光飞快,转眼代王府小世子满月了,可确定基本上不会突然夭折,虽说代王现在正处在争嫡风浪中,很多人怕都不敢去亲近,但必然也会有一些人要去代王府道贺。
她们公主虽没有收到请帖,但公主显然是有心要去。
“真是……狠心……连请贴都不送。”
新平公主嘴唇微动,不知不觉中走过去,用手轻轻拂过画卷上的字,仔仔细细又深深看了几遍,这才让人将海棠图收起来。
重新往窗前小榻上一靠,闭着眼,好一会,才勉强将这股百味陈杂的滋味压下,但情绪根本掩饰不住,眉眼之间都是无法释然。
正有女官进来,恰是看到了这一幕,想说话,又咽回去,忙低下首,默立一侧。
这女官是她的人,但也算是她母妃的人。
所以在过去,常常会对新平公主有规劝之言。
但眼下也沉默许多。
过了一会,女官轻声问:“公主,还去不去?”
方才公主吩咐了备车,要去代王府。
但随后又没了动静。
从道观到城中需要行一段时间,虽然庆贺的时间是在傍晚,但若真要去,也最好是提前出发。
“去,怎么不去,我也得见见代王世子和王妃呀。”新平公主抬起头,笑着说着。
女官眼尖,看见公主笑颜如花,底下手却相互交叉,都有着青筋了,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见她这样,女官跟侍女都心中担忧。
“车已备好了?这就走吧,路上还能欣赏一下沿途风景。”新平公主却不看她们,说完起身,去屋内换衣服。
她本就美,又特意换上了精心准备的一身衣裙,外面罩着正红色斗篷,看着就清丽逼人。
妆容没有再画,就这么出道观,上了牛车。
从山上下来,回城的路上,沿途竟下起了小雨,秋风一吹,秋雨斜斜打在牛车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又要入冬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新平公主看到了沿途的景色,再次从生机盎然,朝着灰败而去。
草木都是一岁一枯荣,人呢?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也已经提前枯萎了。
可体内流淌着的力量,却时刻提醒着新平公主,她其实还能有一条路可以走,还可以有着别的未来。
新平公主放下车帘,车内除了她还有侍女跟女官,所以她只是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很神奇的力量,她想着,夜中休息,趁无人处,她甚至能飞檐走壁,完成传说中的梦想。
她是女人,虽还年轻,不足双十,可也特别注意自己容貌,更觉得肌肤似雪,青春焕发,似乎有延年益寿,驻年不老之效。
“在之前,我肯定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也能修炼道法。”
“可这还是代王,不是他,我不能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
皇家其实有的是道法功法,说不定比道门还深还多,宗室之人也有不少抄录,按此修炼,可无人能成。
她想到这里,又有些不解:“不是说,帝裔不能修炼道法么?”
“还是说,代王寻到了别的办法,可以让帝裔也能修炼?”
“我可以,是不是代王也可以?”新平公主聪明,脑子转得快,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若代王可以修炼,这件事被人知道,事情就大了。
不说别的,父皇必会更加警惕代王。
“必须保密才行。”新平公主不想将这猜测说出去,她自己能修炼,这事也不曾告诉身边人,只是偷偷练着。
她有一种预感,若她真的将此事透露出去,不仅仅是代王,连她自己都会遇到危险。
这种感觉很没缘由,但她却因着这感觉,平日里更加小心,还读了几本史书传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我是公主,身怀道法,怕也未必能幸免。”
“废除道法强迫削发圈禁终身???”想到这里,新平公主不由打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了。
那些侍女只以为她对代王一直余情未了,却不知道,她之所以越发在意代王,不仅是少女怀春,更因和代王一样有了共同的秘密。
代王又是她喜欢的男人,只会更加记在心上,无法忘记,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只是这时又起了一念:“是不是代王故意的?”
“不,我读的入魔了,我只是区区一个公主,没有半点力量,代王怎会冒着泄露的风险拉拢我?”
“如果拉拢,也不会只字片语也不来。”
“新平,代王实知我心,只是无以相报,故才宁冒风险而授我道法,他可真是心善,可我……可我真不想要这同情。”
“既是无缘,又何必给我希望?”
“啪”一声,一滴泪珠滚落,摔在脚下的木厢上,摔了个粉碎。
“到了。”几乎同时,牛车行入城中停了下来,女官轻声提醒了一句。
新平公主才从沉思中惊醒,不动声色拭了泪,在女官侍女的搀扶下,从牛车上下来。
一抬眼,眼前就是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