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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3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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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官从袖口掏出了一封奏本,递到了沈伦面前,“贵公子当真是了得,贪污受贿也就罢了。可是草菅人命,就有些过了。最不该的,就是被御史抓住了把柄。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让陛下,很难办啊……”

  沈伦翻阅着奏本,浑身颤抖着道:“老夫了解二郎,二郎绝不会干出这种草菅人命的勾当。”

  “嘿嘿嘿……”

  宦官低声一笑,“沈相公,这人是会变的。以前,贵公子在您身边,由您盯着,自然不敢乱来。可是离了您的约束,贵公子就像那入了水的鱼儿,能翻起什么浪花,这谁也预料不到……”

  “你们……”

  沈伦浑身巨颤,脸色惨白,他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内。

  以沈伦多年从政的经验,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奏本上的那些龌龊事不是他儿子干的。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在面对儿子生死攸关的问题上,那怕有那么一丁点的存疑,也会在他心里被无限的放大。

  赵光义在位期间,可不是他儿孙在位期间,文官还没有把持朝政,刑不上大夫,也只是一个名头。

  除了一些功勋卓著的老臣外,其文官被定罪以后,有什么下场,完全看赵光义的心情。

  虽说赵匡在太庙内立碑,上面明确表明了不杀士大夫。

  可是,赵光义是什么人?

  连赵匡都极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赵匡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一定遵从?

  儿子的生死存亡就握在自己手上,沈伦很犯难。

  救还是不救?

  救就得违背良心。

  不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

  沈伦的内心很挣扎,也很煎熬。

  历史上不乏大义灭亲的例子,可是沈伦却做不到。

  能够大义灭亲的人,那都是很重视名声的权谋家,在他们眼里,地位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沈伦不一样,卸下了一切职位以后,他就是一个有点名声的教书匠,以及一个仁慈的父亲。

  父爱是伟大的。

  伟大到,即便是明知被骗的时候,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栽到骗局里。

  沈伦颓然的瘫倒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问道:“陛下需要老夫做什么,才能放过二郎一命?”

  宦官满意的笑道:“沈相公不愧是做过参知政事的人,贵公子能有您这么一位父亲,当真是福缘深厚。”

  “快说!不然老夫改变了主意,就把你交给杨延嗣处理。”

  沈伦突然爆发,冲着宦官咆哮。

  宦官脸色一变,转瞬即逝,继续笑着对沈伦道:“沈相公既然这么着急,那在下就不耽误沈相公的时间了。陛下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让沈相公,闲暇的时候,在杨延嗣治下的地方转转,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说给他听听。”

  沈伦愕然,瞪着眼道:“老夫好歹也是担任过参知政事的人,让老夫给你们当探子,你们这是在折辱老夫。”

  宦官淡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杨延嗣把这代州弄的密不透风,咱们费尽了心思,也探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只能劳烦沈相公帮帮忙了。”

  沈伦刚要反驳,就听宦官又道:“沈相公别忘了,贵公子还在刑部大牢里。我想,沈相公应该不会拒绝吧。”

  沈伦屈辱的咬牙道:“老夫答应了。”

  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在下就不打扰沈相公了。”

  “慢着……”

  沈伦突然开口。

  宦官移开的脚步重新回到了原位,笑眯眯的看着沈伦,“沈相公有什么吩咐?”

  沈伦颓然道:“老夫觉得,大郎和二郎不适合当官。你传话给陛下,让陛下罢了他们的官吧。”

  沈伦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

  浑身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空了。

  想当初,他之所以前来代州,就是为了给儿子们谋一份锦绣前程。

  可事到如今,他为儿子们谋的锦绣前程,却成了捆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锁。

  沈伦为人方正,可并不代表他蠢。

  王继恩能想到的阴损手段,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沈伦仿佛已经看到了,在此之后,赵光义以他儿子作为要挟,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

  最终,把他逼上了绝路,使他身败名裂。

  长痛不如短痛。

  沈伦索性咬牙,帮儿子们抛弃锦绣前程,好借此逃脱出这个阴谋的漩涡。

  宦官听到了沈伦的要求,明显的愣了愣,然后笑嘻嘻的道:“沈相公,贵府的大公子可没犯事儿,不仅没犯事,还有不少的功绩呢。

  陛下已经决定左迁贵府的大公子担任京兆尹呢……”

  一瞬间,沈伦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痛苦的瘫坐在地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宦官对于沈伦的痛苦,没有丝毫怜悯,笑眯眯的拱了拱手,退出了沈伦房内。

  沈伦这里的消息,杨七傍晚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

  彭湃在杨七的书房内,细细的向杨七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杨七听完以后,挑眉问道:“你是说,同李子斌一起进入大同府内的大宋信使,有人暗中去了大同书院,见了沈伦?”

  彭湃调笑道:“那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知道,他们一进大同府边陲,咱们的人就已经密切的盯上了他们。虽然他们进入大同府城以后,布下了好多疑兵,但是属下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他们的首尾。”

  “滋滋”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饶有兴致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赵光义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不知道我这位老师会怎么做呢?”

  彭湃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属下派人盯着他?”

  杨七摆手,“不用。我倒是想看看,我这位老师究竟会怎么做。”

  正在这时,如梦匆匆进入到了书房,欠身施礼过后,轻声道:“公子,沈夫子求见。”

  沈伦虽然在大同书院内担任副山长,但是却统管着书院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而他本人又教了数科,在书院的学子们中间颇有威望,久而久之,大同府内的人,对他皆称夫子。

  听到沈伦求见,杨七明显感觉到有一些意外。

  旋即,他轻笑道:“请我这位老师进来。”

  如梦去迎沈伦。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彭湃,“彭湃,你猜猜,我这位老师来了之后,会跟我说什么?”

  彭湃直言道:“属下猜测,八成可赵光义让他做的事情有关。”

  “且看吧……”

  说话间。

  沈伦在如梦引领下,进入到了杨七的书房。

  沈伦的脸色很苍白,进入到了书房以后,立马向杨七施礼,“沈伦见过虎侯。”

  杨七摆了摆手,道:“你我师生间,不必这么多礼。如梦,看座。”

  如梦为沈伦搬过来一张椅子,沈伦缓缓坐下。

  然而,沈伦坐下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杨七。

  杨七愣了愣,摆手道:“如梦,彭湃,你们先下去。记得把门带上。”

  如梦和彭湃一走。

  沈伦猛然站起身,扑到杨七桌前,挥泪如雨,“延嗣,你救救老夫……”

  杨七明显的愣了一下,眉头轻轻挑起,略显惊讶的道:“老师不必惊慌,坐下慢慢说。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我杨延嗣的地盘里,害老师?他活腻了?”

  沈伦哭诉道:“他们不是要害老夫,而是要逼着老夫害你啊。”

  接下来,沈伦就把之前发生在他房内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七。

  杨七听完以后,嘴角直抽抽,“赵光义好歹是帝王之尊,怎么变得这么下作?”

  沈伦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做事,向来如此……”

  沈伦又紧张的道:“延嗣,你一定要救老夫的两个孩儿……”

  杨七看着沈伦,沉吟了片刻,道:“赵光义既然要用两位师兄威胁老师,那么肯定会派人密切的监视着两位师兄。

  要把他们从赵光义眼皮子底下弄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沈伦有些慌神,“这可如何是好?”

  杨七瞧着沈伦明显的已经丧失了理智,出声安抚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老师不必担心,回头我会暗中派人过去,暗中保护两位师兄,一旦他们有危险,我会立马设法营救。”

  沈伦沮丧道:“难道就没法子解开这个死结?”

  杨七思虑了良久,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老师配合的话,我们可以先设法让赵光义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机营救两位师兄。”

  沈伦愣了愣,“你是想……让老夫暗中给陛下传递消息?”

  杨七郑重道:“每个月,我会送给你一份消息,你誊抄一份送给他们即可。”

  “也唯有如此了。”

  沈伦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然后他站起身,冲着杨七拱了拱手,迈着颠颠倒倒的步伐,出了杨七书房。

  “哎”

  杨七长叹了一口气。

  彭湃在此时,恰巧进门。

  “少爷因何叹气?”

  杨七舔了舔嘴唇,阴沉的一笑,“赵光义这是非跟我过不去啊。”

  “要不……”

  彭湃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属下派人弄百十斤的火药,去汴梁城一点,弄死他。”

  杨七愕然的看向彭湃,“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暴力了?”

  彭湃嘿嘿一笑,“属下在沟里丘,见识过了新火药的威力以后,有点喜欢上了它。”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你是探子头目,不是死士头目。暴力要是能够解决所有问题,那还要权谋干嘛?”

  彭湃干巴巴一笑,挠了挠头。

  “少爷教训的对。”

  杨七捏着下巴,挑眉道:“还是需要有点儿脾气的,不然别人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杨七下意识的眯起眼。

  “派人去给我找到张德林,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嘿嘿嘿……”

  彭湃贱兮兮的一笑。

  杨七皱眉,“笑什么……”

  彭湃乐道:“属下知道少爷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所以在西夏府的时候,属下就已经派人去找张德林了。”

  杨七挑眉,愕然。

  “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汾州厢军的军营里窝着,连带他麾下那些个军卒,也一起在军营里窝着。”

  杨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倒是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杨七吩咐道:“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让他们去死吧。大同府的数万亡魂需要祭奠。”

  “您就瞧好吧。”

  彭湃笑了笑。

  杨七点点头,“我会让火山卫配合你的,别让他们死的太舒坦……”

  过了半晌,见彭湃还站在自己身边,杨七侧目,“你怎么还在这儿?”

  彭湃试探的问道:“属下……属下就是想知道,刚才沈夫子过来到底干什么?”

  杨七愣了愣,摇头一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嘿嘿……”

  杨七低笑了一声,“你能想到,我这位老师是来找我坦白的吗?”

  “坦白?”

  彭湃一脸愕然,“沈夫子把一切都告诉您了?”

  杨七点点头,感慨道:“连我都没想到,我这位老师,居然会跟我坦白这件事。我原以为,他会背着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如今看来,我这位老师,怕是已经对赵光义死心了。

  这样也好,我手里又多了一个中流砥柱可以用了……”

  彭湃有一些焦急的看着杨七,抓耳挠腮的道:“赵光义到底想让沈夫子做什么?”

  彭湃搞情报时间久了,开始染上一点儿职业病了。

  什么消息,他不刨根问底的问清楚,似乎心里总有猫爪子一样在挠。

  杨七早就发现了彭湃身上开始有这个毛病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而是细细的把赵光义威胁沈伦的事情,告诉了彭湃。

  临了了,杨七幽幽道:“老师既然求到了我的头上,那我自然应该帮忙。你统治汴京城潜藏的稻草人密切注意着。”

  “明白。”

  彭湃走了以后,杨七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锦服,借着刚刚露头的月色出了杨府。

  一路到了知府衙门。

  陈江陵早早的在衙门口等候。

  “人到齐了吗?”

  见到了陈江陵以后,杨七开口就问。

  陈江陵恭敬的向杨七施了一礼,郑重道:“回禀虎侯,人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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