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午门肃穆,御赐金牌闪闪发亮。
秦国公主殿下回宫!速开宫门!
城楼上的监门卫将领目光一扫,瞬间神色一肃,高声道:开宫门,迎秦国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两队青甲监门卫自侧门鱼贯而出,列于两侧,午门正门缓缓开启。
其余人等均翻身下马,唯林嘉若还坐在马背上。
林平之凑到她边上,道:你这样不太好,你刚回京,应该先去见陛下的,不然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林嘉若抿了抿嘴,道:我看一眼愿之就去!
说罢,便下了马。
林平之愕然道:你不骑进去吗?骑马入午门,那是独属于秦国公主的荣耀。
林嘉若没有回答,径直朝敞开的宫门走去。
没有爹爹在门内殷切相迎,她驰入午门又是给谁看?
走到宫门正中时,身后突然响起势如雷霆的马蹄声。
林嘉若脚步一停,猛然转身。
这是至少几十匹马一同奔跑才有的声音,京城的街道怎么会有人如此猖狂?
但这却不是林嘉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上一次,她也是这猖狂中的一人。
不过片刻,视线的尽头便出现了那群猖狂的身影。
林嘉若瞬间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数十名金吾卫策马疾奔而来,黑甲如夜,红袍如云,构成一种奇异的美艳;在这数十人的最前端,那人上身半伏,明黄色的袍角张扬飞舞,如日中天。
到了午门前,金吾卫齐齐勒马,而为首的那人去势不减,周围所有人都臣服下跪,他却恍若未闻,一心朝那个呆立着的女孩儿冲来。
几乎冲到她面前时,马头一偏,从她侧面绕过,绕过的一瞬间,他伸手一捞,将女孩儿捞到了自己身前,马蹄声渐远,朝皇城深处奔去。
林平之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身边的人有了动作,才醒了过来,追上了前面的林致之,啧啧惊叹:陛下真是太英武了,那个捞人的动作……啧啧啧……
林嘉若被他抱着侧坐在马背上,颠得不是很稳,索性抱住他的腰身,抬起头,朝他甜甜一笑,娇娇地唤了一声:爹爹!
林时生垂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
爹爹……她又软软地唤了一声。
林时生勒马停于掌珠殿前,也不急着下马,就低垂着目光看着她。
她的幕离在刚刚被捞起来的时候掉了,此刻午后的阳光照下来,晒得她只能用手掌搭在额头上避一避。
爹爹,热!她撒着娇道。
林时生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走进来吗?还知道怕晒了?
爹爹——
林时生又哼了一声,终究是把她抱了下来,拉着她进了掌珠殿。
爹爹,你不是在行宫避暑吗?女孩儿拉着他的手,依偎着他坐下,仰脸看过来时,双眸满溢着孺慕之情。
林时生纵然心中还有些气闷,看着她这样也发不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叹道:你不肯来见我,我只好回来见你了……
林嘉若一滞,喃喃道:爹爹,我不是……
不是什么?林时生冷哼一声,打断了她,说好五月中到的,临时更改行程也不让人来说一声!是不是跟爹爹置气?
不是……
这样灰头土脸地回来,也不让人迎接,是想招谁心疼?
没有……
明知道我在行宫,也不肯过去,一个人回宫,想干什么?跟爹爹示威吗?
爹爹……林嘉若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他再次冷哼一声,道:你这些小姑娘的别扭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嘉若弱弱地问。
林时生一时语噎,瞪了她一眼:你爹我什么不懂?!
爹爹……林嘉若钻进他怀里,眷恋着不肯放手,累积了一路的焦灼不安,在见了他后都被安抚了。
他叹了一声,轻抚着女孩儿柔软的发丝,正要开口,门外侍卫喊道:晋陵郡王、乐平郡王、太常少卿袁宴候见!
他们父女骑马直到了掌珠殿前,其他人却是走路过来的,刚刚才到。
林嘉若一听,抬起头道:快叫他们进来——
进来干什么?林时生凶恶地打断了她,我们父女叙话,叫些外人来做什么?
外面热……林嘉若弱弱道。
叫他们自己找地方凉快去!他话音刚落,就被女儿摇着手劝道:大哥哥跟我一块儿回来的,路上可累了……三哥哥和袁宴特意来迎我……
找个地方让他们凉快一下,回头我再召见!林时生改了口,但还是不让他们进来。
打发了外人之后,他的眼睛转回林嘉若身上,目光深沉,神色也淡了下来。
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赶回来,是怕我会对愿之怎么样吗?
林嘉若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他,道:还没恭喜父亲喜得贵子呢!
林时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两眼,道:裴妃一怀上,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怎么?你也回来跟我闹?我林时生还不能有个孩子了?
父亲的这个孩子,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林嘉若寸步不让地看着他。
林时生气笑了:她都还没生呢!你急什么?
裴妃还没生,太子已经被禁了!林嘉若冷冷道。
林时生也冷了眼神:怎么?你觉得我要对付愿之,为裴妃的孩子让位?
父亲未必这么想,却挡不住其他人这么想!
林时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问道:你觉得是谁这么想?你以为这次是谁要害你弟弟?
林嘉若抿着双唇,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不敢说了?怀疑裴妃还是怀疑我?他面带冷笑,看得林嘉若心中抽痛。
眼眶发热,她忍泪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怀疑谁,但我不相信愿之会这样做,难道爹爹连自己带在身边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都不信吗?是不是有一天,爹爹也要把阿若关起来?
林时生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不是我不信愿之——这件事,是他自己当众亲口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