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儿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研习祛疤的医书,四处想法子央求林若萱和朔哥儿,帮她请太医求药,想要治愈自己脸上的伤疤。
她知道,最好的大夫都在北京城,她才不要跟着林若萱往穷乡僻壤的济宁去。
林若萱一向菩萨心肠,她不想走,便也没有勉强她,只让朔哥儿好生照看着妹妹,千万别让她吃了亏,又将小姐儿交托给了林芷萱。
林芷萱却并没有十分将小姐儿放在心上,只将一门心思放在了朔哥儿的学业上。而对朔哥儿的亲事,林芷萱也很是上心,只是朔哥儿再三推辞,说要先立业,再成家,若是考不上举人,他便不成家了。
林芷萱还想劝他,魏明煦却觉着这孩子是个有志气,让林芷萱就顺了他的意思,又说若是他一直有这样一股子劲头,要中状元都并非难事,更何况,若是他中了举人,再在朝廷上有个一官半职,那么给他娶的媳妇儿,门第都能更高些,到时候就不只是靠着靖王府的名号,而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况且,男儿成婚,也不在乎早晚。”魏明煦如是说着。
林芷萱却是摇头:“朔哥儿的亲事不在乎早晚,九姐儿年岁却也大了,不能不替她好生相看着了,我如今统共就这么两块心事,若是九姐儿的亲事不定下来,我就不离京了。”
对此魏明煦倒是十分的赞同,虽然九姐儿如今年纪还小,尚且可以再等几年,但是是应该帮着留意人家的时候了。
这夫妻两人,在家里一面教养小儿子,一面又忙着给女儿说亲事,几乎将北京城上上下下数得上的公子哥都从头到尾品评了一遍。
只觉得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行,仿佛普天之下没有能配得上他们九姐儿的。
却不曾想,才一入了秋,林鹏海却忽然病倒了,原本只是小小伤寒,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小皇帝又要整修运河,他这个工部尚书正是最忙的时候,带着病,硬撑着处理政务,不消半月,终于是倒下了。
王夫人急得哭天抹泪,林芷萱不管不顾,命人拿着名帖请了傅为格来给林鹏海看病,若是再有不好,林芷萱直要将杭州新婚燕尔的道真请过来了。
好在傅为格这些年医术精进,劝林芷萱道:“林大人只是伤寒,并无大碍,但毕竟年岁大了,又这样殚精竭虑,若是再这样下去,颇有些油尽灯枯之预象,一定要好好静养,切勿再劳心伤神,我先去给林大人开药,三副药下去,应该就能苏醒。”
林芷萱心急如焚,瞧着王夫人哭成泪人:“阿芷,让你爹辞官归乡吧。他年纪大了,早几年就力不从心,生了退隐的心思,是你说,朝廷上的诸事未平,还需要你父亲效力,可是如今,他当真不能了。”
林芷萱如何能不心疼父亲,只回去跟魏明煦商议对策,魏明煦瞧着林鹏海昏迷不醒的模样,决定亲自去跟小皇帝陈情,为林鹏海请辞。
这么多年了,魏延显与魏明煦接触甚少,相见也不过是在大节庆上,虽然如今魏明煦多年再不曾沾染政务,可是他忽然冒出来,依旧让魏延显有些戒备,他并没有即刻许魏明煦所求,甚至还猜忌魏明煦是想要起事,所以先将自己的老丈人一家平安送出京城云云。
非说林鹏海劳苦功高,要亲自去林家探望,魏明煦无法,便只让他也一并叫上了九姐儿。
等到了一片愁云惨淡的林家,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鹏海,魏延显这才信了魏明煦的话,却反过来问魏明煦:“林尚书劳苦功高,这么多年未朝廷殚精竭虑,如今年迈,自然该放他回乡荣养,只是,如此一来,工部的出缺,十四叔觉着,该由谁来顶上?”
这别有用心试探的话语,倒是让魏明煦心中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如今朝廷上,除了谢家的人,就是魏明煦当初留给他的旧人。
冷家的人虽然在朝廷上初露头角,可是一面有谢家压着,另一面他们在朝廷上并没有多深的根基,若论真正入仕为官的,也就才只有冷家二老爷一人而已,虽然当初进京的时候风头很盛,却是虚有其表,没有十年八年,肯定立不稳脚跟。要想与谢家抗衡,冷家的子孙必要多多的入朝为官才行。
魏延显如今能依仗的,就只剩下魏明煦当初留给他的老人了。
魏明煦笑了笑道:“谢文良谢侯爷才高八斗,文武双全,最得皇上倚重,想来工部的事情也难不住他。”
这话将魏延显膈应得如鲠在喉,只勉强咧嘴一笑,道:“十四叔说的有理,让朕回去再好好斟酌一二吧。”
说着,便走了。
九姐儿却非要留下来,照看祖父几天。
倒是果然如傅为格所说,三副药下去,林鹏海悠然转醒,王夫人直念阿弥陀佛,又对林芷萱道:“京城不是个养老的地方,皇上多疑,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不容易,你上回跟王爷一同回了杭州,那样的喜欢,不如我们一家就一起回杭州吧。等你爹身子好了,让他和他的那些老同窗一起溜溜鸟,下下棋,好生过一段安生日子吧。
京城的这些繁华,从前年轻的时候来闯过,热闹过,如今也够了。”
林芷萱深觉母亲说的有理,只是如今京城,尚有许多事情放不下,譬如九姐儿,譬如歆姐儿,譬如朔哥儿,譬如如今正在朝廷里蒸蒸日上的林嘉宏。
魏明煦与林芷萱出去游玩容易,若是想永里京城,怕是会太过扎眼,让魏延显觉着他们是想出去收买人心,拥兵自重,或是与他二分天下。
再则九姐儿的事,若是因着成亲离宫,最是名正言顺,此时忽然要离开,怕是魏延显会不许,哪怕林芷萱和魏明煦能走得成,九姐儿也是走不成的。
其实,王夫人不知道,自己两世为人,住的最久的不是杭州,而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