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下午,精神饱满的罗斯福对国会议员们发表了演讲。
“关于战争过程、累计战损和消耗资源,华莱士副总统已和诸位进行了汇报,我没什么可补充的,大部分事实情况政府都向国会通报过,但聚集在一起还是首次,所以看上去比较震撼,但并不改变数字本身,我今天重点谈谈该怎么看这些数字。”罗斯福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台下,胸有成竹地开始了发言。
“在3000多亿军费构成中,除支援盟国的近1000亿美元外,用于合众国自身国防力量大约是2000多亿美元,虽无确切敌方官方数字,但统计和情报部门分析后认为大致相当于德国同期军事开支的3倍,如果再算上支援盟国部分,合众国共耗费了相当于德国4倍略多的军费。
简单从数字上罗列,似乎我们效率很低、得不偿失。但首先请诸位注意的是,合众费开支在战争前几年被限制在非常低的水平上,而德国一直在利用各种机会进行扩军,这2000多亿消耗有很大一部分是为补偿以前的军费亏欠而使用的。
其次,美利坚国土大约是德国国土面积的12倍,如要达到与德国相同的防御力量与防空体系部署,意味着我们需投入12倍以上的力量和经费,无形中加大了相应军事开支,但这是保护国民必须的国防建设,不能削弱。
再次,德国海军实力比较弱小,除潜艇外,其水面舰队主要依赖意大利、法舰帮助,而美国出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必须保留强大的海军,这部分开支占比非常大,我们应该把日本、意大利、法国有关水面舰艇部分军费开支都罗列进去对比才能得出公允数字,在陆军队伍上,美国部队规模并不亚于德国,而平均机械化程度还胜过之(这没有吹牛),这部分装备费用也相当高昂。
复次,德国从其侵略的国家掠夺了大批物资,从其仆从国——如罗马尼亚、匈牙利、土耳其、保加利亚、乌克兰、意大利、波罗的海三国无偿获得了大量军需物资和农产品,我们统计该部分金额大约有300400亿美元,而美利坚每一分物资都用金钱购买,因为我们从不掠夺,计入该部分差额后,相差悬殊的部分就可以理解了;
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是,德国在掠夺犹太人、波兰人、捷克人等普通民众身上获得了大量资金,犹太民众至今还在被迫参与无报酬的苦力劳动,德国在法国、比利时、荷兰的占领军都依赖当地政府提供的开支,其前线部队在西欧休整的费用也由上述各国支付,这部分价值同样不容小觑。
综上所述,我们实际军费开支比德国大约多3040,我认为这是个相对合理的数字。当然,同样的钱有没有取得同样的战果我认为不能归咎于经费使用情况,而要从动员、组织、训练水平、指挥能力等其他方面来衡量。因为战争不是光靠钱多钱少就能决定的,否则,法国战前军费一直比德国高,海军实力也强于德国,为什么就一败涂地呢?”
“我再来谈谈战略问题。战争发展到现在,随着轴心在战场上取得了不俗战绩,再坚持对方无条件投降似乎不可想象,甚至于很多人当初坚持的、恢复到1939年以前格局也很难办到。但我仍然有明确的追求:第一,轴心各国必须停止对美洲大陆的干预、侵犯和插手;第二,德国必须终止与日本的各种关系,日本偷袭珍珠港的罪行一定要清算;第三,欧洲整体格局我们尊重当事国家意愿,但大不列颠应获得体面的和平与尊重……”由于是国会内部演说,所以罗斯福调子放低了很多,这几句话一出口,很多议员就议论纷纷——总统开始从以前的强硬条件往回缩了,他们认为该回缩是明智而有效的。
“但是,对这种已是极大忍让、克制和基于现实的条件,德国方面予以了公开回绝,他们通过外交渠道、广播渠道表示德国不但要继续维持与日本的盟友关系、要占领大不列颠并奴役其人民、要粗暴干涉南美各国内政并进行武装占领,这充分说明德国没有丝毫的和平诚意,对这种侵略成性的国家,我们只能予以坚决还击和斗争到底,今后合众国的战争重心将逐步调整为太平洋、大西洋和美洲地区,那谁在欧洲继续牵制德国呢?只有英国和苏联这两个盟友,所以我决心继续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根据《租借法案》向他们提供援助,直到德国彻底认输或按我们的条件实现和平为止。”
众人都是人精,哪还听不出罗斯福话里话外的意思:总统刚才没有明说,但已提出了战争底线,即在清算日本后,美国可容忍德国在欧洲获得一定程度上的霸权,与美国形成双头对峙。该目标比起美国独霸来说显然后退了一大步,但实现可能性也大大提高了,而罗斯福也说了援助不是无底洞,只要德国答应该条件,援苏、援英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德国不也在援日么?
众人热烈鼓掌,认为总统是一个老辣而具有现实主义精神的政治家,这样的条件勉强可以向美国人民和大家背后的金主交代了。
在很多议员完成提问后,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总统阁下,您对军费分摊和使用进行了解释,我认为基本合理;对今后总体战略的设想,我认为大多数议员也能够拥护,但我有两个重要问题,不知道您是否能回答?”
站起来提问的是罗斯福在政治上最大的对手、共和党人托马斯杜威,虽然杜威不是参议员而只是纽约州长,但因为他已被共和党确认为下届总统候选人,考虑到对今后政局走向的重要意义,经申请且签署保密书后,杜威也作为列席代表出席。
罗斯福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您说。”
“第一个问题,我得知上次运送给苏联的物资船全被日方缴获,为维系这条来之不易、苏联仅剩的补给线,参联会打算送给日本40的物资,换取他们放行。从数字来说,该比例或许低于大不列颠物资输送线的成本,但我想知道您怎么看待这种事实上是资敌的行为?您认为合众国为打败德国而不惜资敌的行为是合情合理的么?是能获得民众理解与谅解的么?”
罗斯福听后脸色大变,但还是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同时脑袋在飞速运转该如何应对这个棘手问题,身边参联会众人同样十分紧张,立即用眼色交换了意见——这东西今天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太恶劣了。
“第二个问题,参联会在战报中说陆军3师、陆军5师是佛得角战役后期因指挥官怯战、抗命同时又有妥协动摇情绪而无法完成任务,干脆破罐子破摔,率部叛变投敌。但据本党部分议员调查得知,这两个陆军师其实是被海军放弃的,做出决定之人就是在您身边的、当初担任舰队参谋长的特纳将军,当然还包括已退役的舰队指挥官英格索尔上将,我想知道您怎么看这件事?如果将来还有类似情况,特纳将军还会带着舰队扭头就走不管陆军么?”
这两个问题如同5000磅的重型炸弹一般投入会场,众皆大哗。共和党高层相视一笑,这是该党特意营造的政治攻势,本来是个共和党议员就能提,但他们精心选择由杜威发难,目的就是要打罗斯福和民主党一个措手不及,为1944年大选造势——虽然没人肯定罗斯福不会再参选,但普遍认为罗斯福的身体很有可能不参选,现任副总统华莱士与罗斯福、参联会的意见并不一致,所以胜选概率很大。
罗斯福脸色再次大变,他终于知道今天开会前自己内心那股焦虑、不安是什么了——对手们全等在这里发难。
看罗斯福难看到极点的表情,杜威微微一笑,实际上他心里还捏着第三颗攻击炮弹:《忠诚法案》出台后,胡佛及联邦调查局借该法案大肆扩充权力,以清洗间谍、防止泄密等冠冕堂皇地理由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不但推动了实质上的特务政治,还在内部进行了种族筛选——调查局掌握实权的高层都是盎格鲁萨克逊族裔或犹太裔,新增补联邦雇员中上述两种族裔比例也高得惊人。
但经再三斟酌,他决定放弃,因为攻击点很难选:《忠诚法案》是国会一致认可的,也确实根据这东西调查出了不少间谍,讽刺的是抓到的苏联间谍比德国间谍更多,所以不能指责对方目标错误,顶多是手段过激,很容易洗脱。至于族裔什么的,杜威也觉头疼,联邦调查局高层当然还有其他族裔,但多半是负责行政、后勤等事务性工作的,负责业务实权的没有,可毕竟也是高层,再说也是根据岗位轮换原则来实现“调岗”的,凭什么业务重要,事务就不重要了?如果非这样计较,军界高官中尼米茨、哈尔西、艾森豪威尔、斯普鲁恩斯、巴顿、斯帕茨等都是德裔,难道指控军队是德方控制的以至于故意打败仗?所以他放过了此节。
至于胡佛本人,他只是罗斯福一条狗,主人倒了,还怕他不成为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