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中西主任，真是好巧啊。”毛森下了车，笑眯眯地走到中西功的车前，“车开得这么快，有急事？”
“我刚才的时速只有三十多公里，没多快。”中西功淡淡地回道：“倒是毛森君，村上司令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居然有闲情在这街上闲逛？”
“呵呵，中西主任真会开玩笑。开着车闲逛又有什么好玩儿的。再者说了，又有谁规定在街上闲逛不能完成任务了？”毛森笑道。
“这么说，毛森君现在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了？”中西功抬头问道。
“当然有，不过不急。”毛森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车上现来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我说你们也真是。不知道这是中西功将军吗？只知道傻站在那儿，不知道问个好吗？”
“将军，您好！”
几个黑衣人都是宪兵司令部派出来“保护”毛森，以便使其不能逃跑的，身后都很好。但不管身手如何，他们的地位是跟中西功没法比的。中西功在派遣军司令部都是数得着的实权人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高过村上荣市。所以，毛森一叫，他们只得赶紧上前敬礼。
“嗯。”中西功随意地点了点头，“没什么情况吧？”
“报告将军，没有。”领头的那个答道。
“那也不能大意。毛森君可是你们村上司令的重要‘客人’。”中西功斥道：“就像刚才，突然就这样开着车闯到街上，万一和我的车撞着了怎么办？”
“嗨，将军教训的是。”
几个宪兵纷纷低头受教。
“下次不要这样了。要小心。”中西功又道。
“嗨！”
“那你们继续吧，我先走了。”中西功点点头，又朝一旁看戏的毛森道：“毛森君，再见了。”
“我说中西主任，这么着急干什么？”出乎意料的，毛森却并没有立即走开的意思，“难得碰上，我其实正好有些话要跟您说。”
“说什么？”中西功问道。
“咱们这样的人，说的当然是秘密。”毛森一笑，“能让我上您的车吗？”
“嗯？”
中西功一怔，正要拒绝，却又看到毛森背对着几个宪兵朝自己挤了一下眼睛，而那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戏谑的意思。
“这家伙搞什么鬼？”中西功面无表情，心里却凝重起来。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默认了。谢谢啦。”毛森突然又笑了起来，也不等中西功有什么反应，又朝那几个宪兵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
“将军……”
几个宪兵有些犹豫。中西功可是大人物，跟毛森单独相处，万一出了事儿，他们可没法交待。
“既然毛森君有意，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中西功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淡淡地看了毛森一眼：“既然你觉得我这辆车坐着更舒服一些，那就上车好了。”
“哈哈，我就说中西主任好说话。”
毛森大笑，伸手就要拉开后车门。可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触到把手的时候，中西功却突然又道：
“慢着！”
“嗯？”毛森一怔，“中西主任改变主意了？”
“不，”中西功微笑摇头，“我有些累了。毛森君，你来开车。”
毛森微微愣住，而几个宪兵则都有些幸灾乐祸。中西功的做法让他们很有些得意地感觉……一个中国人，居然还敢嚣张地想上将军的车？行，让你上，但你得当司机。那才是你勉强配坐的位置。
“呵呵，有趣。”
毛森很快回过了神儿来。他才不会像那几个宪兵那样浅薄。他知道中西功是为了什么。这家伙不是为了显示什么身份，而是担心自己会对其不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算有后视镜，后面的想要暗算前面的也太容易了。
“能给中西主任这样的大人物开车，也是我的荣幸。您请！”
拉开后车门，再拉开前车门，毛森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对中西功道。
“谢谢。”
下车，重新上车。中西功坐到了车后座上之后，看着毛森关上车门，又自己坐上前座，然后启动，开车……
“说吧，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毛森都只是认真地打着方向盘，没有开口。中西功虽然知道自己好主动问，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其实也没什么，”毛森对着后视镜一笑，“只是有人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人？”中西功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他让我告诉你，赶紧离开上海。回日本，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都行。最重要的是走，别耽误时间。”毛森看着前方，道。
“真有意思，一句话就想让我离开上海……”中西功不禁失笑。
“你是共产党！”
“看我帅不帅？”
白公馆。
秦卫穿着一身中将军装在镜子前面左扭右扭，不停地照来照去。末了，还不忘向一边的周恬询问。
“帅，帅到爆了。”周恬无力地轻捋了一下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又勉强伸了伸大拇指。
“你这话也太言不由衷了，”秦卫很不满这个秘书的表现，“我这可是去为你撑面子，你得分清楚。”
“我谢谢您，这成了吧？”周恬抬眼看向天花板，“我真不明白，不就是个宴会么？非得换来换去……一件军装而己，干净整齐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那你呢？还专门订做了两件旗袍？”秦卫反瞪过去一眼，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周恬那两身旗袍可都是紧身的……本来就身材霸道，再穿上最能凸显身材的旗袍，呃，想想都让人受不了。不过，秦卫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差点儿流了鼻血的。虽说一个大男人，禁欲那么久了，突然间看到一个大美女，起点儿反应也很正常，可那还是有些丢人。而且周恬的旗袍虽然紧身，在开叉方面还是稍嫌保守，只是过了小腿儿，不够高……要是能像几十年后那样直接开到大腿根儿，啧啧——
“你们是男人，我可是女人。你们男人穿军装上哪儿都行，可你见过哪个女人穿着军装赴宴的？”周恬又白过去一眼，暗暗也有些窃喜。她换上旗袍之后，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看过的就只有秦卫。而总的来说，这家伙的反应还算不错。
“说真的，你觉得我这身衣服上是不是还缺点儿什么？”秦卫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问道。
“不缺啊。”周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都挺好的。”
“不，肯定还缺。”秦卫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久，才把目光定死在了胸前，又猛得一拍手：“我说怎么总觉得缺点儿什么，没有军功章！”
“嗯？”周恬一怔：“没什么？”
“军功章！勋章！”秦卫转过身，拍着自己的胸膛，“这儿太干净了！干净到一看就是凭关系才当上的这个中将……不行不行，我得要几个勋章挂挂！这才有派儿！”
“你……”要几个勋章，还“挂挂”？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个长官很不着调，可听到这句话，周恬才清楚自己的这个上司到底有多不着调……勋章是能随便“要”过来“挂挂”的吗？
“你那什么眼神儿？”周恬的表现让秦卫不满了，“难道你觉得我还不配挂两个勋章？”
“我没有。”周恬赶紧摇头。她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扫秦卫的兴。何况细细地算一下，这家伙也还是有资格弄两个勋章，呃，“挂挂”的。
“算你识相，不然今天晚上罚你给老子洗脚。”秦卫冷哼一声，又问道：“你说，我要个什么样的勋章好些？云麾？宝鼎？国光？采玉？还是青天白日？”
“那个，”周恬轻咬着嘴唇，“长官，国光勋章您还是别想了，到目前为止，这种勋章只有委员长一个人有。”
“啊？这样啊，”秦卫愣了一下，“那就算了。就算要来也太招摇。还是换别的吧……你说其他几种我要多少合适？”
“采玉大勋章也不合适。”周恬又苦笑道。
“啊？”秦卫再次一愣，“这也有限制？”
“这种勋章只有总统佩绶，自设立以来，到目前，只有国家主席林森有一枚！”
“那、那其他的呢？总不可能全不合适我吧？”秦卫有点儿急了。一样一样的都不合适，难不成自己胸前就只有这么光秃秃的了？
“如果非要要的话，我觉得宝鼎勋章可能比较合适。因为宝鼎勋章的获得准则里面，第十二条，空中轰炸命中敌之次要根据地、前进阵地、飞机场、港湾、桥梁、各级司令部、械弹库、各种轻型舰船、大型商船，或其他各项相当重要军事设备，使之全毁或沉没，而有充分证明者。您是空军参谋长，前些天也曾主持轰炸了日军设在汉口的前线机场，击毁击伤敌机两百架，应该有资格获得第一到第四等宝鼎勋章！”周恬仔细想了想，道。
“那青天白日勋章呢？空军这一次可也有不少人得了。”秦卫突然又道。他突然想起，轰炸王家墩敌军机场并取得重大战果之后，空军就有好几个飞行员获得了青天白日勋章，连周至柔、王叔铭等人都弄到了一枚，就他没有……他当时也没在意，可现在想想，实在有些亏得慌。
“青天白日勋章么，你应该也有资格。”周恬细算了一下，“这种勋章的获得准则里有一条，于一次任务中击落敌机四架以上地面击毁敌机六架以上者。我觉得你是符合的。”
“这就两个了。”秦卫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再接再励。小恬，你现算算，我还够几个资格？”
“就剩一个了，云麾勋章。”周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一条你早就适合了。因为‘发明新兵器用以杀敌而获成效者’就已经可以获得这种勋章了。你设计的那个‘飞雷炮’，也早就给戴老板他们弄了好几个云麾勋章了。”
“那就是说，这三种勋章其实我都够资格？”秦卫问道。
“应该是。不过授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要从多方面考量的……”
“这还考量什么？三个勋章，不，不应该是三个，我做的事儿虽然不多，可也不少。我就不信只能弄三个勋章，这符合一条就是一枚，我怎么也得有个五六枚吧……我得去找你们委员长商量商量，至少也得给我挂满半边儿吧？”秦卫叫道。
“那你就去试试好了……”周恬笑道。
“报告！”
“进来！”
“报告长官，”池步洲顶着已经一寸多长的乱发走了进来，他也没看秦卫有些不悦的脸色，“根据监听记录，日本人可能要行动了。”
“什么时候？”秦卫神色一正，问道。
“具体时间还不清楚，但应该就是在这两三天！”池步洲答道。
“……”秦卫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周恬，而相对的，周恬的脸色也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