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只有夫妻二人,初心几个都在后面的车上。
赵景云默默地将她搂在怀中,心里的那个决定,在逐渐明朗。他在慈宁宫发怒,一半是做给皇上和太后看,另一半则是因为恐惧而真的发怒。
这辈子,他都没有像今日这样害怕过。
如果不是清浅聪明,懂医术,媳妇一定会中了别人的算计。
下药的事,虽然不是太后、皇上和皇后授意,但媳妇是在慈宁宫被人算计,特别对方还一连设计了两个方法针对清浅,身为主人的太后难道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赵景云只要一想到林清浅如果万一疏忽,贱人得逞的后果,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对太后和皇上的怨恨和不满也达到了顶峰。
以前,他谋算一切,是为了整个大乾国为了先帝的遗诏为了自救而不得已为之,但现在不同,他有了最在意的人,林清浅和孩子就是他最在意的人,他得为媳妇孩子多盘算些。
林清浅被他揽在怀中,虽然隔着长袍,她还是能听到赵景云的心脏跳得十分厉害。
赵景云一定被吓坏了!
林清浅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调侃幕后之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医术好,他们还傻不拉几给我下药,王爷,你说他们傻不傻?”
赵景云正后怕,不愿意说话。
林清浅轻轻地拍了他一下,“我没事,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他们可能担心我及早发现,所以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身上佩戴的香料都很正常,衣服上也没有被人做了手脚。门外站着的是负责传递饭菜的宫娥,我闻到香料不对劲,立刻就跪下,不动声色离她们远了些。香料对孕妇不好,闻一点点并无大碍。被放了料的血燕窝,我一口也没吃,所以我的身体很好,你别太担心。”
一开始的语气还带着调侃,后面的话,语气变得十分轻柔。
赵景云想到媳妇受到的惊吓更厉害,他难受地回答,“本王是在气自己。这些年,本王进京向来低调,如果他们不是觉得本王软弱可欺,又如何敢对王妃动手?”
“王爷何必用别人的狠辣来惩罚自己。”林清浅心疼赵景云,男人傻乎乎的,这是钻牛角尖了。
赵景云抱着她的身体不说话。
林清浅心里喟叹,一时半会儿,赵景云的心结估计不容易打开了。
两个人回到王府,林景行还没有从城外回来。中午时分,林清浅在宫中因为谨慎,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好在王府之中,安婆子细心,吩咐厨房一直给他们备着饭食。四个丫头立刻招呼人将饭菜送过来。
蒸笼中温好的饭菜,从口感上讲,要比现做的饭菜差多了。
林清浅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之后,人觉得乏了,直接去了内屋睡午觉。
赵景云没有陪着他,他的媳妇在宫中被人欺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刚进书房,木青几个立刻跟着进去。
“天黑之前,本王要结果。”赵景云神色阴狠,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荆州的消息让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是。”木青几个心里暗暗叫苦,但谁也不敢开口抱怨。宫中守卫比较森严,本来事情就不容易查出。主子要的消息又急,简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几个人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手彻查下药案子。
与此同时,皇上和太后在宗亲和重臣面前丢了面子,他们想轻拿轻放都不行。母子二人都担心被人诟病,所以彻查的力度同样不小。
子嗣,自古到今,都是大事情。
于是,新年中,朝廷还没有开印,宫中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景象。
后宫嫔妃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见禁卫军在宫中横冲直撞,甚至连一点儿体面都不给她们这些小主,个个也是心惊肉跳。生怕沾染上麻烦,或者是被人陷害。
“皇上、哀家的饮食全靠御膳房。就是你这个皇后,吃喝用度也离不开御膳房。皇后掌管六宫,但内务府的采办,皇后也不能忽略。”太后阴沉脸训话。
皇后心里苦笑,她很清楚,太后这是在借题发挥,迁怒于她。
作为媳妇,皇后不能忤逆太后,特别是皇上还在的场合,自然是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连声自我检讨,“是本宫疏忽了。本宫一直以为内务府有专人看管,还有专门的人检查,不会出什么岔子。今日的事情,看似针对靖王妃,何尝不是打本宫和太后的脸。靖王妃说得没错,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下药的人目的就是想挑拨太后、皇上和靖越王之间的关系。”
太后抬眼看了她一眼,“你性子也不能太温和了。”
皇后叹口气答应一声,“今日宗亲和重臣家女眷全在场,如果不能找出幕后之人,给靖王妃一个公道。本宫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对皇上、太后的名声有影响。”
皇上没好气看了皇后一眼,还用得着她提醒吗?
“顺着浣衣局和御膳房往下查,顺藤摸瓜,严惩不贷。”皇上相当恼火。
宫中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凡是当天出入御膳房的人,禁卫军一个不落地开始盘查。而浣衣局那边的情况就特殊了些。
宫女们的衣服送过去,经过排查发现,她们的换洗衣服上也都被熏了香料,也就是说,下手的人,早就有所准备。
于是盘查的太监又换了思路,去查熏香来源。
这么一查,问题就出来了。
内务府的一切采办,全都有章可循。主子们用的熏香和丫头用的熏香并不同。而宫女们衣服上沾染的熏香,也出自内务府。
“这一批香料是一批才送进宫的新料。”内务府总管平时吃香喝辣,在宫中颇有脸面,但此时此刻,他脸上半点儿笑容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讨好和担忧。
宫中事情闹得太大,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会不会深陷其中?
毕竟,这一批香料进宫,他是拿了好处的。他暗暗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伸手接了银子,犯下这么大的错。
世上没有后悔药,总管太监立刻想到如何推卸责任。
他甩锅甩得太漂亮,导致皇后的怒火达到了顶峰。原因无他,这一批香料,居然是皇后娘家幺弟花了银子送进宫中来的。
皇后得到消息,震惊得半天没有说话。事情大条,她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和宫中鸡飞狗跳不同,靖越王府相当安静。
林清浅午睡,一直睡到天色暗下来,她也没有醒过。
赵景云案头已经摆放了传递过来的消息。
“人立刻送进京城来。”赵景云看清纸上的消息,眼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他蛰伏许久,暂时并不想惹事。
不惹事,但不代表他怕事。既然有不长眼的东西动他在乎的人,那就等着他报复的怒火吧。
“证据也准备好。”他淡淡的发话下去。
木青恭敬地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了。
赵景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神色自若地往正屋走去。
媳妇该醒了。
果然他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林清浅穿着小袄打着哈气半窝在靠背上。
“是赵无双吗?”林清浅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漫不经心地问。
赵景云过去坐到床边,将盖在她腿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主谋不是她,但她脱不了干系。陈庆王回京来了,世子却留在荆州。”
“他们倒是谨慎,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清浅不高兴嘀咕,“颜太妃对赵从安那么好,就不怕别人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赵景云摇头,“颜太妃当年曾经为当今挡过一剑,她的身体自那以后就出了问题。赵从安第一次入京,去庙宇中上香,遇上了姓颜的。赵从安嘴巴会说,为人机灵,颜太妃直接说喜欢这丫头。后来,又得了云游到京城的得道高僧批过命,说赵从安的八字比较旺她。因此,找从而就名正言顺留在了她的身边。接着,世人发现,果然从赵从安留下以后,姓颜的身体就慢慢好转起来。”
“颜太妃当年和陈庆王?”林清浅开始八卦。
“表面上看,颜家和陈庆王之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姓颜的也是按照规矩,通过选秀入宫。进宫之后,她惯会演,和陈庆王之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亲昵举止。”她想知道的,赵景云都没有隐瞒。
林清浅脑袋发晕,“两个人真够狠的,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当年,颜太妃为皇上挡剑是不是也是故意为之?”
“宫中是什么地方,她要是假装受伤,也不会得到太后和当今对她的另眼相待。”赵景云冷笑回答。“她为皇上挡剑是真,所以那一次她算是九死一生,豁出命去了。岳父大人为此,而受到了牵连。”
“是御医发现端倪,而御医和我爹说了几句话,他们就认为我爹也知道了他们之间关系,本着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才对我爹动手?”林清浅思路很快清晰。
赵景云轻轻点头。
林清浅弄明白亲爹为何发生意外,心里却并不高兴。一家人所受的苦,居然只是两个不知廉耻的人私心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