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双是为了季家当了一回说客。
事情的起因说来也巧。
季家在京城中门户算得上比较大,又出了一个德妃,位列四妃之首。德妃在宫中向来谦和,性子软绵,生了一个三皇子和一个公主,在宫中人缘甚好,皇上对她宠爱多年不衰。
季家是老世家,样样都好。唯一让季家不顺心的是,季家在子嗣上有点儿单薄,每一代嫡系几乎都是单传。
所以季家的公子比起别府的公子哥,要精贵的多。说季公子是娇生惯养为不为过,那真是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季公子已经十六岁,算是小少年。可他被家里人养得不问外事不说,身体还十分羸弱。
别的世家公子很少愿意和季公子在一起玩,别的不说,万一季公子哪里被碰着或者和人争执几句,季家护短的能令人发指,直接找上门来堵门。
好歹都是大家,谁家不要脸面。再说,各府别的不看,总得看在德妃的面子上,让步于季家吧。如此一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和季公子起冲突的人。
不过好在,季家也只有在遇上季公子的事情上霸道不讲理,其余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
季公子名叫季斐十,性子懦弱些,除去痴迷字画意外,没有别的毛病。
而这一次他出事的根底也是因为字画。
临近年关,街上不禁卖吃喝玩乐的多,也有一些人家会因为生活所迫,拿家里比较值钱的东西出来当。
这些人中就有卖字画的。聪明人都知道,京城里再公平的当铺,给出的价格也不会比国子监的学子给得多。
国子监学生,一部分是靠科举一步一步考上的,另外大部分则是靠家世或者皇恩庇荫就读,前一部分学子一半出自寒门,一部分则是商贾富贵之家,简而言之,国子监有钱的人特别多。
有钱等于傻白甜好骗,等于出手大方。
所以,只要被学子看重的字画,价格往往很不错。
季斐十就遇上了一个落魄的人,拿着一幅《春归图》在卖。春归图是前朝阁老燕凤停所做,有几百年的历史。
燕凤停在画坛上名声十分响亮,传说此人很懒,一生之中留下的字画寥寥无几。物以稀为贵,从而他的字画被炒得很热。
季斐十早就想收藏燕凤停的画了,可惜他一直没有寻到。没想到,他居然在国子监门口遇上了。他欣喜若狂,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可惜,就在他准备过去查看字画真伪的时候,居然有人比他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抓住了字画。
和季斐十抢画的人是顾家的嫡长孙,说起来顾家身份比季家并不差。而顾家是武官,顾长伦因此特别看不上季斐十这样的小白脸。
他远远看到季斐十眼睛发亮盯着字画的时候,就知道季斐十所想。对,顾长伦就是故意针对季斐十。
季斐十确定字画是真迹以后,死活不愿意放手。顾长伦冷笑更不松口,卖画的人都要哭了,两边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顾长伦脸皮比较厚,仗着抓住画的先机,直接付了银子买下了。
爱字画成痴的季斐十立刻炸锅,他不依不饶盯着顾长伦。
顾长伦被他他激怒,冷笑刺激他,只要到跑马场上跑几圈,季斐十赢了他,他就答应将字画送给季斐十。
要是平日里,季斐十决不答应。可是在心爱的字画面前,他毫无原则只能答应顾长伦的要求。
国子监学子们见年度最衰的小白脸季斐十居然要和小霸王顾长伦比试,谁都不想错过精彩一幕。于是大家纷纷跟着去了跑马场。
祸端就出在跑马场上。
季斐十缺少锻炼,府里长辈又将他当宝贝疙瘩宠。要不是国子监必须修马术,他估计连骑马都不会,哪会是武将出身的顾长伦对手。
为了字画,季斐十发疯一般用手里鞭子抽打马匹屁股,马匹吃痛,也发疯的奔跑起来。
众人看他自杀式的行为,全都惊呆了。
顾长伦也没想到季斐十会拼命,他看都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季斐十,立刻感到后怕,大声叫着将字画送给季斐十。可惜这时候,发疯的马儿根本不听季斐十使唤,众人眼睁睁看着季斐十被马儿甩掉在地,并且被马儿踩了过去。
等众人蜂拥过去查看,就看到季斐十口角耳鼻之中全往外冒血,整个人毫无知觉。
祸闯得太大了!众人全都傻眼了。
顾长伦当场吓得呆若木鸡。
出了这么大事情,肯定瞒不住。季家得到消息后,季夫人和老夫人当场晕过去,季家外嫁的姑娘全都杀气腾腾回来坐镇。
最后,连宫中全都被惊动。皇上念着季家只有季斐十这么一根独苗,大发慈悲,直接让众多太医去季家看诊去。
即便如此,所有太医到了季家也是束手无策,医正断言,季斐十过不了三日。
这个断言对于季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老夫人和夫人不顾身份,竟然噗通给太医跪下了。
太医们不忍,更是惊慌失措。可即便如此,他们对一个将死的人也回天无力呀。
老夫人不甘心,和季大人直接去了宫中告状,德妃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娘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她也心疼呀。
可太医无力,她又能怎么样?
德妃也只能和父母一起哭,哭季斐十命薄。
“听说靖王妃最擅长金疡术,她在街上曾经救过类似症状的病人。不如去求求靖王妃,或许表弟还能有救。”三皇子的年纪和季斐十差不大,表兄弟两人私下的关系十分要好。
情急之下,他还真想出一个办法来。
哭泣的三人顿时傻眼了,要是别人还好说,以德妃的面子,必然能将人请过去。但靖王妃.....
“我去求皇上下旨。”德妃擦了眼角的泪水,起身。
“臣也过去。”季大人站起来。
季家求的是靖王妃出诊,季家为难,现在难题摆在了皇上面前。
想他皇宫里太医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居然还要求一个女人出手。只要皇上开口,就等于丢了脸。
皇上脸色微沉,心里十分不痛快。他第一次对德妃有了些不满。往昔德妃在群妃之中,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可现在这位善解人意的德妃却将他的脸硬生生逼着送人打。
德妃也是心乱才犯了大忌,她见皇上久久没有开口,心里顿时已经,马上察觉到自己犯了忌讳。怎么办?娘家侄子固然重要,她也不能为娘家的事情惹怒皇上,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啊!
“太医院中太医众多,皇上心疼臣妾和娘家,将所有太医派了过去。臣妾感激皇上对臣妾的恩宠。只是,臣妾娘家只有这么一个侄子,让臣妾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臣妾做不到呀。臣妾知道孰轻孰重,皇上是九五之尊,断然没有开口向靖王妃求医的道理。靖越王和王妃身份摆在那儿,皇上更不能直接下旨压着他们一头,否则被人传来传去,少不得有人在其中挑唆。”德妃抹着眼泪,没有求情,只是述说实情。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
果然,德妃依旧是那个最善解人意的人。皇上明白,德妃说出这番话,必然不会求着他下旨。于是,他又成了那位明君,“朕在这个位置上,也有瞻前顾后,身不由己的事呀。靖越王对王妃情真意切,脾气又犟,朕要是下旨,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了。”
这话不好接,也不能接。皇上可以抱怨几句,做臣子的绝不能跟着附和。季大人心急如焚,想到家中生死不明的独苗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怜我们季家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苗。臣妾过来,是想恳请皇上为臣妾指点迷津,想想谁去靖越王府当说客比较合适。”德妃试探。
季大人也反应过来,他顺着德妃的话说下去,“前几日,孙女无意之中和王妃起了一点儿争执,要是老臣亲自去王妃,说不定会被王爷直接打出去。”
还有内幕,皇上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又起了争执?”
季大人不敢隐瞒,将季凤萍和林清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护肤品吵架的事情说一遍,“是老臣对家人管教不严,以后老臣一定会引以为戒,好好管着他们。”
原来与此!皇上弄清楚来龙去脉,又开始烦恼。他这时候才发觉,靖越王在京城中,还真没有几个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朝臣都是老油子,惯会看他的脸色行事。靖越王好似与世无争,本来就不在京城住,往年偶尔进京,也只是进宫和太后说话。这么一来,找谁上门去当说客合适?
论关系,太后倒是和靖越王私交好,可他不能因为季家这点儿小事情,就去麻烦太后呀。
“上一次孙女和靖王妃争吵的时候,是托了平安郡主说情,才化解了。”季大人眼珠子一转,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皇上一愣,怎么又扯上了赵无双?
季大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仔细将赵无双和林清浅的关系点拨了一下。
原来赵无双和林清浅以前就相识,而且还是因为太后的关系。皇上叹口气,“那就让无双去靖王府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