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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出血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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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县城里临时占了个大院子安置伤兵,孟觉晓这两日每天都要来看看受伤的士兵。胜利的喜悦之后,便是挥之不去的感伤。霸县城外的野战,如果不是敌方将领畏惧先逃乱了阵脚,河间军的伤亡还要更大。直接战死者一百八十六人,轻重伤者五百余人,这一仗以多打少打成这个样子。面对这些伤兵们,孟觉晓实在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建军之处就设立的医疗队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十几个从民间搜刮来的跌打医生加上五十个精心挑选出来的伶俐后生,伤员们得到了及时的照料。即便是这样,这两天还是不断的有士兵伤势过重救治无效而死。

  “大人操典上写的法子太神奇了,伤口用盐水清洗后用烈酒擦拭,绷带一律用开水煮过,这几日下来伤口化脓伤兵的不多。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医疗队的首席大夫姓石,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陪着孟觉晓边走边看,还不忘记拍马屁,当然说的也是实话。

  孟觉晓心说可惜自己不是学理工科的,不然或许能弄出青霉素来。伤兵们看上去情绪不错,尤其是孟觉晓每日来慰问,伤兵们情绪都很稳定。这年月当兵可没有什么人生观和信仰,当兵吃粮干的就是卖命的生计,运气好的能跟一个孟知府这样的上司,军饷从不短缺还能多拿,吃的也好,立功奖励丰厚,死了抚恤更多。孟觉晓的做派兄弟们都看在眼里的,这会让那些伤兵再上战场去厮杀,怕是也没有一个说不去的。

  看着一色的男性医疗兵,孟觉晓脑子里冒出后世那些白衣天使的影子来。护理这种事情,女性还是有相当的优势的。这年月不是总体民风还是很开放的,孟觉晓想着是不是弄一些女人进来干护理。

  霸县在辽兵占据的这些天,城内百姓经历了一场浩劫。辽兵烧杀抢掠不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半个县城。进城那一日,光是救火就忙到次日凌晨。

  出了医院,策马行走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街道上,看着路边的百姓烧纸祭奠亲人的场面不断,心里痛恨辽兵残暴的同时,孟觉晓心暗暗自责。终究还是来晚了一点,早知道就该分几百士兵进城救火的。

  这些天下来孟觉晓每日都要巡城,百姓们都认识这个年轻的知府。感激这位大人不但救下他们,还给他们衣服和食物,孟觉晓一路走来时不断有百姓跪下,用这个最重的礼节表达自身的感激。

  临时的指挥部设在县衙边上的一座五进的宅院内,这里本是城里一家姓何的商户的宅院。辽兵破城那日,宅院里主人躲在地窖里藏了几天,才算是躲过这一劫。辽兵离开时没忘记放火,主人及时出来救下大半个院子。大军进城,何姓商人主动把孟觉晓请到家里来住下。两下一交流才晓得,这个姓何的商人也有河间府大市场的股份。

  这几日城里各种事情实在忙不过来,好在被救下的百姓中有不少原本是衙门里的人,主动出来带着幸存的百姓把事情担起来,河间军也尽力的帮衬,霸县城里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人气。

  “辽兵当时要是掉头不硬冲我军阵,这一仗我们不好打。”进了院子走到客厅的门口时,听到里头李川的大嗓门。

  “换做是你来指挥辽兵,你打算怎么打?”说这话的是张二明,那嗓门也是跟打雷似的。

  这几位是按照孟觉晓的吩咐,在做战后总结呢。这些天河间军白天帮城里的百姓善后,夜里以队为单位,讨论这一仗的得失,最后的结论往上报到各个校尉手里。这一招也是孟觉晓抄袭来的,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孟觉晓懂的不多,但是战后总结总是不会错的。

  听到里面讨论,孟觉晓停下脚步耐心的听着,免得进去打断他们的思路。

  “换做是我只会骑兵作战,肯定不会这样硬拼。具体该怎么打不好说,但肯定是要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寻找步兵阵势的弱点,然后才发起攻击。这一次我军能打赢,关键还是辽兵不舍得抢去的钱粮和百姓。”

  “说的对,即便是这样,骑兵的冲击力还是很恐怖的。大人的阵法步战无敌伤亡很小,但是遭遇骑兵冲阵,最前排的铁甲狼筅兵盾牌手还有长枪手,都遭到了相当大的损失根据在下的经验,步军与骑兵遭遇,应该以车结阵,辅以强弓劲弩。而不是像这一仗,我军全凭士卒之勇硬抗骑兵冲击。”曹剑也插了一句,这时候周小小笑道:“曹大人说的有道理,但是从本质上来看,如果士兵没用硬抗辽兵铁骑的勇气,就算有车阵又能如何?战争的关键,还是士卒的勇气。比如此战,我军士卒论个人作战技巧,远远不如辽兵。但是我军人人抱着有进无退的斗志,个个死战向前,这才是辽兵被击败的根本所在。”

  里头一轮的热火朝天,外头孟觉晓听着也觉得有趣。应该说大家说的都很有点道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讨论技战术层面的问题了。手下的将领都能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孟觉晓而言是一个好事。

  “好热闹啊!大家都在谈什么呢?”孟觉晓在门口大声笑道,迈步进来时几人纷纷站起行礼道:“见过大人。”

  宇文校手里捧着一个大本子,笑着解释道:“大人安排我等讨论战斗的得失,这不大家正在议论呢,卑职临时被抓丁做了记录员。”

  “这样好,以后要形成这样的风气,不论胜败战后一定要讨论得失,不断的完善我军作战中存在的不足。总结的结果回去后还要刊印出来,发放到全军组织学习。”孟觉晓微笑着夸奖了一句,做了接下来的安排。

  让人请来县里临时主事的典吏,孟觉晓让他去跟城里的百姓说,河间军伤员缺少照顾的人手,打算在城里招募一些无家可归的年轻女子帮忙。这个事情完全凭自愿,以后在军中待遇和一般的士兵一样。

  典吏应下后出去,傍晚时分回来复命,没想到他这么出去一宣传,居然很轻松的就招募到三百多名年轻的女子,都在院子外头站着等候。

  孟觉晓心里颇为吃惊,那典吏解释这些年轻都是遭了辽兵的侮辱,家里人也死没了。孟觉晓此举无疑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是大大的善举。其实典吏也是这么认为了,军中不是缺什么护理的人手,而是孟知府心善,想给那些女子找条活路。所以典吏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大家说的。

  院子门口三百多女子年龄看上去都不大,都在那安静的站着,等着孟觉晓出来。如果不是孟觉晓要招募人手,这些人中间不少人是打算去寻死的。被掳走的时候还有生的希望,被救回来时在同类鄙视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中,反而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不能不说这是一件很嘲讽的事情,所以那个典吏出来这么一宣传,很多人就放弃了去死的念头跟来了。毕竟在河间军里照顾伤员,也算是活着还有点用,还能报孟大人为家人和自己报仇的恩情。最简单的,还是有一个活下去的生计。当然也有人担心选不上!

  孟觉晓出来看着这些姐妹们一个一个都用感激和祈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如同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很艰难的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姐妹们,只要大家是自愿的,都可以留下。回头典吏会安排你们住下的地方,你们自己推选出两个负责人来领导大家。”

  “大人,民女愿意留下。”一个女子跪地低声哭泣着说,刷的一声全部女子都跪下道:“民女愿意留下。”

  “那就都留下吧!”孟觉晓不敢久留,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完叫上典吏进去了。交代一番后,又亲笔书写了一个条子给典吏,让她带女子们去军需处领取生活必须品以及钱粮,把这些女子安顿在临时医院的附近住下。

  典吏走后,孟觉晓叫来庄小六,吩咐他去传令,日后这些女子就是河间军的一员,受军法的保护。任何人胆敢骚扰她们,军法伺候。

  在霸县盘桓了七日,总算是等来了巡抚大人派来的代县令,也就是周师爷。霸县是河北边境上的重镇,眼下看着凋零,日后朝廷必然是要拨款重建的。所以在这里做个知县,还是很有前途和油水的。

  周师爷一道来的还有一个孟觉晓意想不到的人,那便是拜兄曹毅。

  这日孟觉晓叫来典吏,过问那些女子的安顿事宜时。周师爷和曹毅一同走了进来。本来庄小六在门口要进来通报的,曹毅示意他不用通报,所以两人进来时孟觉晓还在跟典吏说话。

  孟觉晓说着话时觉得门口光线一暗,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

  “哎呀,二哥,怎么你来了。还有周先生!”

  兄弟两见面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献县一别,两人再没想见。后来孟觉晓才从韩定中口中得知,曹毅是回乡探亲去了。

  一番亲热之后,孟觉晓这才对周师爷笑道:“兄弟想见,怠慢了先生。”

  周师爷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恭敬地笑道:“大人何出此言?霸县代县令周立见过孟大人!”周师爷可是精明人,他这个县令做不做的实在,还是有求于孟觉晓的帮衬的。两人再见时,这个年轻的知府陛下肯定是要有大用的,可不敢再摆巡抚亲信的架子。

  “哎呀,要恭喜周先生了。对了,二哥的衣服也变了,也要恭喜二哥荣升副将。”孟觉晓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打扮,出言恭喜。

  周师爷笑着不说话看看曹毅,曹毅的脸上闪过一道愧色,上前低声道:“三弟,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孟觉晓见他如此反应,不禁微微一愣。很干脆的一挥手,屋子里的人纷纷退下,留下三人在里头说话。

  “出什么事情了?”孟觉晓有点奇怪,所以先问了,跟曹毅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这个事情,有点难以启齿啊!”曹毅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孟觉晓心里微微吃惊,暗道这不是曹毅的性格。看看周师爷一脸微笑的在边上不语,孟觉晓心里想到了一点什么。

  “你我兄弟,说这话也不怕见外!”

  “事情是这样的,为兄五日前回到雄州,三日前高指挥使把我叫去,当时韩统制和周县令也在场。高指挥使的意思,希望三弟在给朝廷的具体奏报时,提一下边军有配合作战,日后高指挥使和韩统制感激不尽。”说完曹毅便闭上了嘴巴,脸上多少有点尴尬的看看周师爷。

  周师爷这时候才笑道:“孟大人,卑职来的时候,巡抚大人有话带给大人。”

  孟觉晓听他提起孟蜀,便微微欠身拱手道:“请讲!”

  “巡抚大人给朝廷的奏报,在下抄来了一份,请孟大人过目。巡抚大人还说了,凡事过犹不及,可取中庸之道。”周师爷说着递上来一份撰抄的奏报,孟觉晓接过之后看了看,心里先是腾腾的冒火,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经过孟蜀加工的奏报,内容变成了孟蜀居中协调,边军与河间省军通力合作,方有两战两捷之结果。这份奏报,无疑是在给孟蜀和高勋的脸上贴金,这一点孟觉晓不难看出来。

  这个事情看上去无疑对孟觉晓很不公平,这就是孟蜀在不问自取的意思。压下怒火之后,孟觉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琢磨这个事情的利弊。两世为人的经验还是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远的不说,曹毅能提副将,就是高勋在示好。至于孟蜀那边,日后各方面的照顾断断不会少的。想到这些好处,孟觉晓渐渐的平静下来,脸上露出笑容道:“呵呵,本府给朝廷的详细奏报还没来得及写,这些日子太忙了。既然周先生来,不妨请周先生的生花妙笔代为辛劳一番。本府的意思,在巡抚大人得知军情之后及时运筹与边军协调,边军韩统制奉高指挥使之命命增援霸县,先锋曹毅率三千敢死之士在激战之时杀到,助阵河间军并斩首三百。辽兵自涿州而出来救败兵,为韩统制率兵击退,斩首五百。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师爷一听这个话,暗道孟觉晓实在是太上道了!这么年轻能中状元,还能练出这么能打的兵,为人还如此够意思,日后想不发达都难。

  脸上都笑开花的周师爷连忙站起拱手道:“在状元郎的面前如何敢称妙笔,大人有令,卑职遵命照办是一定的。”

  孟觉晓见他如此表态,知道孟蜀和高勋差不多也就是这点要求了。答应给对方好处,总不能白白做好人吧?当下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唉,这一仗打下来,我军损失很大啊,尤其是铁甲破损颇多,箭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还有大把的抚恤要发下去,本府要破产了。”

  这话多少有点无赖,不过孟觉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听着倒也不刺耳。再说周师爷和曹毅也不是空手来的,派他们来的孟蜀和高勋,都算到孟觉晓这种人精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三弟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事情来了。临行前高指挥使说了,河间军与边军是兄弟,大的忙不敢说帮衬,这一仗所有的消耗,都算在边军的头上就是,总不能叫兄弟吃亏就是。”曹毅憋了半天,总算是把这句话放了出来,顿时表情轻松了很多。他的意思很很明白,就是在暗示孟觉晓,“兄弟,高勋准备大出血的,你别客气啊,怎么黑怎么下刀子。”

  周师爷也及时笑道:“临来的时候巡抚大人还说,河间军也是省军的一部分,出兵放马打仗总是有伤亡和消耗的。巡抚大人已经责令有司,准备了钱十万贯粮食五千石,近期便起运河间府。”

  孟觉晓听这两人的话,心里暗想这一趟出来,单单是从辽人手里抢回来的钱就有二十万贯,粮食也有两万余石。留下一点给霸县的百姓,其他的全部带走。让出一点功劳便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总的来说还算不太吃亏。

  “感谢巡抚大人厚爱!”朝周师爷一拱手,孟觉晓又笑道:“二哥,烦劳回去跟高指挥使说一声,能不能帮衬三千副铁甲十万支箭,硫磺、硝石有多少算多少。”

  曹毅听了心里暗暗发笑,这个三弟还真是不吃亏的主。三千副铁甲,按照价钱来算,一副铁甲八十贯总是要的,三千副就是二十四万贯,加上十万支箭,这里头也要两万贯,还有硫磺小时,加起来高勋不拿出三十万贯的好处,孟觉晓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不过曹毅一点都不提高勋为难,前些日子高勋把何长刚下了大狱抄了何家,据说不少于五十万贯的收获。现在白白得了功劳,不出血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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