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处处平安!”
自从万历八年九月开始,治安司的呈报上就是这片景象了。
处处太平,没什么烦心的事情,这自然是一片大好,可邹义、李文远和吕万才三人都是当差久了的,经营出来这治安司又是累积了不少的经验,这样的情况只会让他们发愁忧心。
“各处的牛鬼蛇神还是如常的活动,没什么异常,只是却觉得有些不对……”
李文远闷声说道,三人互相看了眼,邹义开口说道:
“或许真的无事,不过王大人天津卫遇刺,勇胜伯二子易州被劫杀,按说京师不该这般。”
“吃惊的都在吃惊,骂人斗人的也没消停,可似乎该有些别的……”
吕万才也是拿捏不准,三人说话都是疑问,又在那里安静了会,帮义摇头失笑道:
“或许我等太过小心了,王大人在天津卫也没有什么信过来,咱们在这里胡思乱想又有何用,徒乱人心。”
三个人干笑了几声,却不再继续这话题。
王通是万历皇帝第一心腹亲信之人,又在天津卫经营出那样的局面,任何针对王通的举动,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会想到与百历皇帝有关。
和天子有关,小事也是天大的事情,京师中已知的势力会躁动不安,还有些让人意想不到、弄不清来路的也会活动,各路神仙都会出现,明里暗里的折腾,虽然纷乱,可其中也有些蛛丝马迹出现。
可这次,意想不到的东西少了些,大都是在预料之中……,
没有意料之外,都在预料之中,局面本应该如此,可就是这样的正常,让见惯了阴谋诡谪,风云变幻的治安司几人感到不对,有些隐约的不安。
王通离开京师以后,治安司给王通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消息,可人不在其位,谋其政也难,治安司的情报网络在越来越成熟完善的同时,也被张诚控制的越来越深。
这也属于正常,治安司作为一个新立的衙门,虽说在京师收取平安钱供给宫里,但天子心怀天下之事,肯定不能时时照应,真正直管的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直管东厂,掌握着情报来源,张诚一直是孤立无援的状态,有了治安司这个灵敏的耳目之后,自然要牢牢抓在手中,明里暗里给予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支持。
治安司向上汇报是汇报到张诚这一边,又受了张诚这么多的支持,张诚这边自然慢慢将控制权抓了过去。
对这个,王通也早有预料,所以离京的时候,不在这治安司做任何的布置,而是拱手让了出去,作了布置落人口实,人不在京师,早晚还是抓不住,反正邹义、李文远和吕万才都跟自己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并且有利益的交集,该拿到的还是少不了。
消息可以拿到,不过有些事却要顾忌一二,不能坦诚相告了,比如说王通拷问余双石得到的那些事,以及后面作出的一系到椎测,这些情报都没有和治安司分享。
这也是治安司那边迷惑不安的原因,如果知道了王通这边的情报,或许就能做出判断,某些势力因为一系列的挫折,正在做全方位的收缩。
可兹事体大,王通不敢冒一点泄露的风险,自然也不会去和治安司说。
易州知州革去功名,下狱待罪,紫荆关所千户革去功名,论罪下狱,保定府知府罚俸三年,吏部考绩下下。
天家的姻亲,勋贵勇胜伯府的二公子被袭不知所踪,北直隶上下一干官员都是跟着倒霉,获罪、罚俸、降级,然后地方衙门差役,锦衣卫的兵卒,甚至是豪门大族的乡勇都被动员了起来,地毯式的搜索,打探消息。
尽管声势浩大,可能查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倒是在周围的山林野地中找到了几具尸体,尸体已经被野兽撕扯的不成模样。
太后和皇帝都下旨抚慰,游王也写了封私信去山西勇胜伯府。
尽管北直隶西边各府的官员都吃了大小不等的亏,埋怨归埋怨,私下里议论,倒是都觉得勇胜伯这人还算是通情达理。
这件事,勇胜伯余元刚如果大闹下来的话,朝廷肯定要给他个说法,官员掉脑袋都不是不可能,现下这般,却是保了大多数人的平安。
勇胜伯余家在这件事上被称赞为识得大体,他府上做丧事,悲痛闹腾这个不提,勇胜伯三儿子在大同边镇当差,就在这段时间,手下却有不少人伤了筋骨只能是退役返乡。
返乡也没个去处,按照以往的规矩,都是去往勇胜伯家的庄子上安置,这次也不例外,里里外外又是多了二百名庄丁。
也有人发现这些“受伤”的亲兵家丁根本没有受伤,各个活蹦乱跳的,去了勇胜伯的庄子上脱下号服,立刻开始警戒戒备,
左右是余家三子自己养的家丁,又送给余家看家护院,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众人也私平传传就不理会了。
余双石的死讯传到余家后,勇胜伯府关门闭户几日,然后办了各项事宜,派人去往京师送了折子上奏。
奏折上谢过太后和皇帝对余家的抚慰,然后又说,勇胜伯的孙女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也希望能够尽快的成亲。
万历皇帝已经大婚,现在嫔妃之类的也纳了不少,潞王倒还没到年纪,不过看着子女都成亲成家,那都是做父母的心愿。
慈圣太后李氏对这桩事很是关心,还特意商量了日子,不过勇胜伯余家死了个儿子,算是重丧,最起码也要一年以后才能行嫁娶之事,但太后已经吩咐内监外廷各相关的衙门开始准备,就等一年后开始了。
勇胜伯家虽然死了个儿子,不过却因为成亲已经是确定的事情,地位又是涨了许多,看李太后如此关切,大家谁敢怠慢。
但勇胜伯府在生意场上却收缩的厉害,只是在汾州和太原府多买了些田地,他们家在北直隶各府城州城开设的货栈商行则关门了不少,这些货栈上上,不少都是以买卖碱为主业,现在这今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
“番人汉斯的确有些出众之处,他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上面画影图形,都是如何施放火镝的动作,番人的画虽然没什么意趣,可看着就和真人无甚区别,兵卒们照着这册子学习苦练,也会有大用处。“
王通和谭将站在演武场上的后列,看着前面的示范,汉斯和两名番人兵卒手中拿着火统,一板一眼的做着动作。
从用通条清理枪膛,到放入弹囗药压实……一直到架起火镝准备射击,汉斯等人动作都做的很慢,看着不像是在那里准备,倒像是唱戏一般。
这三名洋人士兵站在木台上,每做一个动作,就大声说明,有汉语说不完全的,就用葡萄牙语说出,通译大声的翻译过来。
在这木台正对的方向,整整齐齐的站着四百名士兵,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人看,他们十人中有一把火统,每看一个动作,下面就照做模仿。
“既然番人有那个小册子,咱们也是照做,去城内请画师过来,用一人高的木板,把这些动作一个个的画上去,让这些士兵们每日观看学习,大海,回城之后就去办理。”
王通一边看着前面,一边说道,身后孙大海连忙答应了,谭将却一直是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
“不知道老爷为何这么看重火统,若是那大炮还好,几百步外直接轰打过去,敌人肯定粉身碎骨,可这火兢则要端稳放平,在敌人入了射程之内才能打响,手颤了抖了,心慌了怕了,都是打不中的。”
王通看着前面,却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微微点头,谭将自东南到北疆,见过经历过许多战阵之事,说的都是经验之谈。
“以往看见敌人在几百步外,就拿着火统乱打乱放,敌人进了射程,火镝管子都红了,打都没得打,只能丢掉逃命,更别说这心慌手抖了,加上这火统炸膛的厉害,谁也不敢端起来,更谈不上什么准头,打不着,不敢打,要这火统真真无用,战场决胜还是靠着刀枪厮杀,这才实在。“
大明军中重火器,可这火器却有种种弊病,谭将也是看得多了,开了话头就停不下来:
“戚总兵那边用火铳手,每一人身后站着刀手,不按照规矩施放,后面一刀就砍下来,可这般做,太伤士气,太耗费人力……老爷这一支火统要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些。”
“这十两银子有置办钻床、架铁炉等等花销摊派,等造的多了,三两多些就能造出一支来。”
王通笑着说道,随即又是看向木台,沉声说道:
“平时勤练,军法行的严,就不怕他们乱打乱放,火统出问题,就杀造火统的工匠,施放火统有问题,乱打不打,就杀施放火镝的兵丁,这火铳兵两倍的饷银不是那么好拿的!”